我松开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
那辆迈巴赫还停在那里,车灯已经熄灭,像一头沉睡的兽。
“我不知道。”我轻声说,“去美国,意味着要接受陆司琛的帮助,要和他重新捆绑在一起。不去,可能失去一个孩子。”
“或者两个。”Sophia轻声补充。
“或者两个。”我重复。
窗外,新加坡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城市的光污染映出的暗红色天幕。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对很多人来说都是。
第三节:第三条路
凌晨两点,手机震动。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但区号显示是波士顿。
我接起来。
“苏清婉女士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带着美式口音的英语,“我是Jonathan Miller,波士顿儿童医院胎儿心脏病中心的主任医师。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我坐起身,打开床头灯。
“Miller医生?”
“是的。您的朋友陆先生联系了我,发来了您今天的超声影像和报告。”他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很清晰,“我想和您谈谈另一种可能性,在您做最终决定之前。”
“另一种可能性?”
“陆先生告诉我的情况是,您正在考虑是否来美国进行宫内干预手术,或者……进行选择性减胎。但我想告诉您,还有第三条路。”
我的心跳加快了。
“请说。”
“根据您的影像,宝宝B的左心室确实发育不良,但右心室功能完好,心房结构正常。”Miller医生的声音很专业,但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这种情况,我们有一种相对较新的治疗方案,叫做‘单心室修复路径’。”
他耐心解释:“简单说,我们不试图修复左心室,而是通过一系列手术,让右心室承担全部的泵血功能。孩子出生后,会进行三次阶段手术,通常在六个月内完成第一阶段。”
“成功率呢?”
“在我们中心,类似病例的五年存活率是85%。”他说,“但我要诚实地告诉您,即使手术成功,孩子未来的生活质量会受影响。不能剧烈运动,需要终身服药和定期复查,而且……预期寿命可能比常人短。”
85%。
比陈医生说的“存活率不高”,具体了很多。
“这种方案,需要去美国做吗?”
“前两次手术需要,第三次可以在有经验的亚洲中心完成。”Miller医生说,“但孕期监控和分娩最好在我们这里,因为我们有最完善的多学科团队,可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费用呢?”
“全部流程,包括您在美国期间的生活和医疗,大约需要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美元。”他顿了顿,“陆先生说费用不是问题,但我想您有权知道数字。”
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美元。
陆司琛说得轻描淡写,但这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我需要考虑。”我重复着今天说过无数次的话。
“当然。”Miller医生很理解,“我建议您和您的家人充分讨论。但请记住,如果您选择这个方案,我们需要在四周内开始准备。这是时间窗口。”
挂断电话后,我再也睡不着。
我打开电脑,搜索“单心室修复路径”。医学论文、患者论坛、幸存者博客……我看了三个小时,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我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痛苦。
看到那些术后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容,也看到父母深夜在论坛上倾诉的焦虑和恐惧。
清晨六点,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陆司琛。
“Miller医生联系你了?”他问。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