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玄甲染血,鳶尾徽旗在硝烟中冷笑。他亲手將一名因恐惧而退缩的袁氏偏將斩於阵前,冰冷的声音响彻三军:“大將军令:进有厚赏,退半步者一斩立决!”
安平郡的焦土之上,一条以血肉骸骨铺就的道路,在何进歇斯底里的逼迫下,向著巨鹿方向疯狂延伸。
西路军皇甫嵩的帝国直属精锐与刘焉的益州生力军,也被这狂暴的鞭策捲入绞肉漩涡,战火燃烧得越发惨烈凶暴。
济水河畔,號子声嘶哑如裂帛。
东阿码头如同一个被架在烈火上的巨大蚁巢,骤然激增的运输压力让这里的气氛绷紧到极致。
帝国东西两路同时提速的战报,化作雪片般的加急调令压在田畴案头。
“荆州蔡都督急催箭矢十万捆,粮秣五万石,三日內运抵济南交割!”
“兗州曹將军所部,急需修补重甲五千领,长矛两万杆,限五日!”
“西路大將军行营令:速调攻城器械部件百车,火油三千桶至安平前线!”
传令兵穿梭如织,声嘶力竭。
如山物资在码头与仓库间奔流,车马碾过石板的軲轆声密集如暴雨。
汗水浸透民夫与兵卒的衣衫,沉重的粮袋、木箱在脊背上压出深痕。
“慌什么!”田畴立於高台,声音沉稳如礁石,手中竹简流水般翻动,指挥若定,“甲字仓三號区取箭,丙字仓七区调粮!海鹃船队卸货完毕即刻转泊戊位,斗舰编队优先装载攻城器械!”
得益於山海领未雨绸繆的庞大储备与早已优化的调度体系,这骤然倍增的压力虽令码头喧囂如鼎沸,却始终未陷入真正的混乱。
一袋袋粟米、一捆捆箭矢、一箱箱甲片,如同被无形之手精准引导,沿著济水血脉,源源不断地输向东西两条燃烧的战线上。
陆鸣玄袍墨,立於码头栈桥尽头,目光掠过这繁忙而有序的宏大图景,却仿佛穿透了这眼前的喧囂,望向更遥远、更不可测的迷雾深处。
济水的风带著水腥与隱约的焦糊味,吹动他额前几缕黑髮。
郭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羽扇轻摇,眼神却无半分慵懒。
“奉孝,”陆鸣的声音很淡,几乎被浪涛与號子淹没,“辽东那边...有確切的消息传回来了么?”
郭嘉从袖中取出一枚细小的蜡丸,指尖捻开,露出里面卷著的薄绢:“冥府卫”確认了,留守襄平的,確係常山赵云无疑。辽东军主力开拔后,襄平城防、塞外哨探、乃至与乌桓残余势力的零星摩擦,皆由其一手掌控,军纪森严,无有紕漏。”
陆鸣的指节在冰冷的木栏杆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眉头微蹙:“公孙度老谋深算,值此天下瞩目、联董灭张的关键时刻,竟捨得將麾下这柄最锋利的枪留在鞘中,束之高阁..
”
他转身,深邃的目光如电,直视郭嘉;
“理由呢?塞外胡虏被我们和公孙度联手收拾了几回,早成惊弓之鸟,绝无胆量此时撩拨辽东虎鬚。至於我山海领......”
陆鸣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只要他公孙度还在联军序列,打著討逆”的旗號,我陆鸣岂会自毁长城,去动他的辽东根基?这根本说不通!”
郭嘉羽扇微顿,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解:“这正是蹊蹺之处。按常理,赵云这等可於万军中取上將首级的绝世驍將,正是此等大战中攻城拔寨、扬名立万、为主公攫取功勋的利刃!將其留在后方看家,如同明珠蒙尘,暴殄天物。除非..
”
他沉吟道:“除非辽东有比战场上斩將夺旗更紧要、且非赵云不可为之事?
或...公孙度与子龙將军之间,起了我等未知的齟齬?”
陆鸣的目光投向东北方,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落在辽东那片苍茫的土地上。
一丝极淡的、属於猎人的兴致在他眼底悄然浮现:“齟齬么......若真如此,倒不失为一个机会。替我留心著,奉孝。这位常山赵子龙...若能为我山海所用...
”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已如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郭嘉心中激起涟漪。
渤海的风浪裹挟著咸腥拍打著堤岸,掩盖了这场关於辽东与名將的低语。
帝国的战场在冀青大地燃烧,而棋手的目光,已悄然落在了更远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