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主公与我...当真只是在和程志远玩这壁垒前的僵持『游戏”么?”
他微微摇头,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卢植著急是对的,蓟县拖不起。我们按兵不动,亦是无奈中的必然。”田畴的手指轻轻敲击著代表程志远壁垒的標记,“此役关键,不在程志远,而在於..:”
他目光陡然锐利,仿佛穿透了军帐,穿透了百里外的山峦:“在於冀州那个盘踞在鄴城、临淄之上,『黄天蔽日』的张角!”
高览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神也从愤怒转为凝重。
“程志远,”田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丝冰冷的寒意,“他在幽州坐拥强兵数百万,但他並非孤狼,他头上还有那只在冀州吞食气运、威势滔天的『巨虎』张角!张角的黄巾主力,才是真正能动摇国本的力量。”
“我们若此刻依刘虞、卢植之言,强攻赤壁壁垒,即使倾尽全力能胜,也必是惨胜!彼时,我们这五十四万疲惫之师还剩几何?还能保有几分战力?”田畴反问。
“程志远若被逼入绝境,必飞蛾扑火般向张角求援!
而那张角,若见其魔下幽州重將要被连根拔起,幽州户洞升,他岂会坐视?
以其此刻威势,顺势调集冀州黄巾主力涌入幽州,易如反掌!届时...“
田畴的目光扫过高览,其意不言而喻:“残破之师对挟势而来、源源不断的黄幣主力。
这幽州之战,便不再是解蓟县之围的问题,而是我山海领这数十万北上精锐,恐有覆巢之卵之危!
我们的退路阳信、乃至我们在充豫的布局,都將受到毁灭性打击!
主公辛苦筹谋的『以战养战”、“收割战爭红利”之局,便將功亏一簧!”
帐內死寂,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高览脸上的怒意早已被惊和冷汗取代,他並非不懂兵略的莽夫,田畴一番话,字字如冰锥,
扎破了他之前的视角,露出了战场之下那更为险恶、宏大的棋局。
田畴走到主位,双手按在地图边缘,仿佛要撑起整个幽州的重量,语气带著一种沉重的肯定:“故,僵持於此,非怯懦,乃审时度势之必然!亦是主公与我谋定之最优解!”
“吾等在此耗住程志远主力,锁住幽州战场。
让程贼全力应对我们,他便暂时无暇、也无力去『招惹”冀州的张角。
这样,既拖慢了程贼攻破蓟县的步伐,让蓟县有喘息之机;又无形中阻隔了程、张二人力量迅速合流的通道!”田畴的手指敲了敲壁垒的位置。
“如此,既保住了我山海军主力不遭重创,又为主公在充豫、青冀方向爭取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幽州之地...早在我家將军棋局之中,岂是眼前破壁便能决定?”
他最后看向高览,眼神深沉:“卢植所求,是解眼前之困,保自身之名节功业。
他所视者,仅幽州一隅。而主公所谋,是天下之利,是山海兴亡之根本。
敦轻敦重?该如何用兵?高校尉,你我,只能选择后者!
固守在此,如巨岩当道,让程志远这头豺狼与我等互相牵制,而绝不能先倒下去成为猎物!
这僵持沉静的沙场,正是目前对我山海领最“稳妥”的战场!”
高览沉默良久,终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带著之前的火气,也带著释然的冰寒。
他望向南方,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那位深居幕后的年轻主公陆鸣正从容布局。
“末將...明白了。”高览的声音沙哑但坚定,再无半点犹豫,“程老儿?那就让他继续耗在他的『龟壳”里好了!咱们陪他耗!耗到陆將军腾出手来!耗到那张角...自食恶果!”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重重坐下,仿佛坐镇的不是一张椅子,而是这幽州战场的平衡点。
帐外,寒风依旧呼啸,吹得山海主將的大蠢猎猎作响,那“田”、“高”字与“山海”图腾在微明的晨曦中,散发著一种当然不动的坚毅气息,与远处壁垒那狞的“程”字大蠢,无声对峙,
继续著这场决定幽州命运乃至更大棋局走向的宏大博弈。
而蓟县城头,翘首以盼的卢植等人,最终等来的,只有信使带回那句冰冷而沉重的讯息:“程贼已知.:.田军师.:.要对山海领的將士负责。”
这一夜,对蓟县城內而言,显得格外漫长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