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县码头,河风凛冽。山海舰队庞大的船影再次铺满河面。那几艘宛如水上堡垒的八阶五牙战舰尤为醒目,船帆在清晨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陆鸣没有选择低调返航。他下令:全军登船,声势务必浩大!
一时间,码头上人喊马嘶。
战马被牵引著登上宽大的跳板;装载著辐重和精锐甲士的车船、楼船、
艟,在舰长粗豪的命令声中拔锚起航;玄黑色的山海“陆”字大旗、象徵著山海军威的赤焰云纹旗,在桅杆顶端高高飘扬。
巨大的拍杆收起,船舷水手整齐的號子声匯成一股磅礴的声浪,压过了济水的呜咽。
这绝非悄悄溜走,而是一场昭告天下的告別!
“扬帆!起航!”旗舰上,陆鸣亲自传令。
巨大的帆面饱含著西风迅速鼓胀,庞大的舰群缓缓调转船头,在眾多眼线的注视下,逆流而上,声势浩大地向著西南方向,摆出一副正是沿著水路返回吴郡、广陵大本营的姿態。
在探子和远处观望的本地官员眼中,这就是山海领彻底退出帝国联军纷爭的明证!
消息再次如雪片般飞回濮阳。
当夜,濮阳城內的火药桶被点燃。
郡守府內,烛火通明如昼。
何进那张压抑了多日的紫红胖脸因暴怒而彻底扭曲。
他將一份详细记录山海“退场”的密报狠狠砸在董卓面前的案几上,碎片与汤汁飞溅。
何进的声音尖利如裂帛,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嫁祸的疯狂:“董!仲!颖!看看你做的好事!陆鸣被你挤走了!
那八万山海铁骑,那些能战之將,那些商路物资!
就因为你这西凉莽夫横行霸道,在谈判桌上咄咄逼人!
在城內纵兵跋扈!坏我討贼大局!你董卓便是太平妖道的帮凶!是在掘我帝国联军的根基!”
董卓虬髯戟张,如铁塔般霍然站起,铁掌拍在案上震得杯盘乱跳,双目赤红如欲择人而噬:“放你娘的屁!何屠夫!少他娘的在这血口喷人!
陆贤弟是看出你这盟主狗屁不通,只会使绊子、耍阴招,才不屑与你为伍!
老子是来杀贼立功的,不是来受你这醃攒气!要打便打,少找藉口!
老子麾下五十万铁骑,还怕你不成!”
陈琳、李儒等双方心腹谋士也立刻加入了爭吵,场面瞬间失控。
如果不是卢植带著荀諶、蔡瑁带著黄祖等人疾步上前死死拉住,以充豫遭灾急需同盟为由苦苦劝解,並以荆州水师力量进行威慑平衡,盛怒之下的何进很可能当晚就调动金吾卫强攻董卓府邸,而董卓的西凉悍將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
自山海撤离、陆何董当夜险些火拼之后,濮阳城及周边的联军气氛发生了质变。
那层名为“议事”的遮羞布被彻底撕破。
城內的紧张空气如同凝固的油脂,一点火星就能燃成燎原大火。
何进的金吾卫巡逻队数量激增,眼神中的戒备与傲慢几乎凝为实质,与西凉士兵在街头的碰面,往往伴隨著挑衅的目光、刻意的推撞和污言秽语的谩骂。
董卓则毫不示弱,命麾下大將如牛辅等公然率队“巡视”友军营地周边,甚至策马闯入兗豫联军的警戒范围进行“勘测”,引发一波波小规模的对峙。
卢植和朱每日穿梭於何、董阵营之间,调解劝和的脸色日渐疲惫凝重。
朱儁更是公开在郡守府外嘆息:“再如此下去,贼未破,联军必先自相残杀,届时何谈討张角?徒惹天下笑耳!”
荆州蔡瑁则加紧与各方联络,试图稳住阵脚,但其麾下將领已出现不同声音,对留在此地捲入漩涡感到不安。
益州使者更加沉默,只是观察的视线锐利如鹰集。
所有人的目光一帝国的、太平道的,都被这日益浓郁、几乎肉眼可见的濮阳“火药味”牢牢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