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天盯着眼前的女子,面露得意之色。此女果如传闻般天姿国色,清丽脱俗,可惜身中奇毒,命将不久矣。
“哼,只要你束手就擒,何至于此境地?” 段正天冷冷开口,丑陋的嘴脸瞬间暴露无疑,“女魔头,交出你的命来!我必为武林正派铲除你这祸害,为无辜百姓讨回公道,更为含冤死去的段家二老报仇血恨!”
“既是如此,我倒想请教下阁下,何为含冤无辜?何为报仇血恨?又何为名门正派?!我白家七十三口,连同双亲皆葬身于你玉楼门之手,被劫去家传武功剑谱,此前又有谁为我鸣冤?又有谁还我白杞雪、还我白家一个门风清白!你口口声声报仇是假,此次率众前来,觊觎天山的武林秘笈才是真吧?”
此言一出,众无不哗然。
“你…….妖言惑众,休得血口喷人!“ 段正天恼怒成羞,转头看向大内高手为首的御林军队长,谄媚地打了个辑,”徐大人,休要听她胡说。“
“那么,这是什么?“话音一落,随之落地的,是一本陈旧的《春风剑谱》,“这是我从段府搜出的白家家传剑谱,请问诸位,罪证物证在眼前,难道这也叫污蔑吗?!”
段正天不由蹙紧眉头,仿佛被她道中了心事。此时的目光,愈加深沉阴冷。数年前,他领得师父的命令,趁着夜色,围剿杀光了白府一族,最后一把火烧了府坻,却不料还是令两个幼童逃脱,虎口余生。今日难得此番机会,他绝不会再轻易放过她们!
“一句话,你要么自刎,要么今晚便来个鱼死网破!众弓箭手下听令….放箭!”
“段兄,我没准你这么做。”
明察秋毫的徐大人正欲阻止,却是迟了。箭已离弦,百箭齐发!
“休要伤我大师姐!”一道人墙紧急铺开,天山六子执剑排成剑阵,飞奔到杞雪面前,眼下百箭齐发,剑光飞舞,众人眼前一片眼花缭乱。
不久鲜血淋漓,雪地被染成猩红一片,如朵朵绽放的血莲。
大地寂寂无声,夜风凄恻。
天山六子终力不敌众,纷纷中箭倒地。
“卑鄙小人!”杞雪几眸欲滴血,克制的内力终于爆发,绿歌失声惊呼,施展轻功护在她眼前,眼泛泪光,哀求道,“姐姐,求你…..不要!”
漫天风雪,再度无声扬起,却也是迟了-----
杞雪满头白发,逆风散开。令人触目惊心。红唇猩艳,眸光瞬间凄厉骇人,十指纤瘦苍白,她光脚逆着舞步,披风被一股真气震开,露出光滑如雪的锁骨,她的舞步如梦如幻,众人无不目光痴迷,武器纷纷掉地。此时水袖飞舞流转,幻术越发出神入化,绿歌心急如焚,眼看杞雪已气血攻心,现出地狱罗刹模样!
段正天正尤自冷笑,笑到一半,不由嘴角抽搐,倒抽了一口冷气!“玉罗刹真经?”她这是玉石俱焚之势!今晚这一场血战,自已怕也是在劫难逃!
一股阴沉寒气笼罩过来,段正天一阵惊慌,脚下大地顷刻摇晃起来。
此时的天山乌云盖顶,天地愈加暗黑无光,地动山摇,天崩地塌,远处林鸟惊飞,众人惊醒过来,纷纷抬头,远处的雪山,大量雪球正在飞快滚动过来。
雪崩…..天始了!
9
数百里开外,楚暮天似有感应。
一路快马加鞭,咬紧牙关,“小白龙,快点,再快一点!杞雪,绿歌….请你们一定等等我!”
这边,天山。四野俱寂。
一场雪崩,埋葬了无数人的亡魂尸骨。
漫漫寂野里挣扎着起身的,是绿歌。她沿着雪堆,一路跌跌撞撞,徒手挖掘,一具具残缺的尸体,皆冰冷横陈在她眼前,死状无不惊渗骇人,瞳孔放大,面色青紫,嘴角溢满冻结的污血。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黑暗中,一只苍白的手腕无力缓缓举起。绿歌一阵欣喜,飞快刨着雪堆,雪地下,苍白无血色、被她飞快抱起身的人,正是杞雪。
杞雪已处于弥留之态。
她目光凄迷,一头白发已经褪回黑色,软着身子趴在绿歌怀里,再无力回应。绿歌紧紧抱住她,口呵热气,护着她的双手,“姐姐,你怎么还这样冷?”绿歌又急又慌,泪珠不觉跌落,赶紧取下背上的五指琴,她不会让她死!她一定,一定,绝对不会让她死!
琴乐悠悠奏起,有如天籁。
穿过无边黑暗,穿过丛林四野,直上青天云层。
雪地里响起一阵声响,几头白色独角兽安静来到眼前。
“神兽们,拜托你们了!请带我和姐姐回到安全的洞穴….”
独角兽遍体泛出祥和的白光,眸光温柔,似听懂人话地点了点头,对着绿歌,乖巧地伏下身子来。绿歌用力抱着杞雪,将她扶上一头独自兽的背,抚摸着它的兽角,一声令起,神兽扬起四蹄,竟徐徐飞身离地,将杞雪带往天边一角。绿歌这才松了一口气,趴在另一头神兽身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开口,“走。”
这一劫死里逃生。
杞雪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她愈加消瘦憔悴,陷入长久昏迷。绿歌用尽了内力,给她驱寒疗伤,最终倒地不起,昏睡之前,口中仍念念有词,“大师兄,你怎么,怎么还不回来…..”
梦里,她做了极美的一个梦。
梦见还是儿时时候,她和爹娘、姐姐外出赏灯,一不小心被人群冲散。那日是元宵佳节,人潮如织,她害怕得坐地大哭,手里还捏着爹爹买的棉花糖,以为就这样,从此再也见不到爹娘和姐姐的笑脸了。却在这时,姐姐穿过人群跑来,蹲下身子,抱住她小小的身子,柔声轻哄:“绿歌乖,不要怕!不要哭….姐姐来了,姐姐在,姐姐一直都在呢。”
她跳起身来大力抱住她,瞬间破涕为笑。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白家的亲生女儿。待长到七岁,这个秘密,经由喂养她长大的奶娘说出,那日她与杞雪玩迷藏,躲到了厨房的门后,无意听得奶娘同老管家的谈话,“老爷和夫人心地这样好,收养别家孩儿,难道一辈子也供她吃喝,负责她的婚嫁吗?”
“嗐,尽瞎说!既当自家女儿养着了,看老爷夫人待二小姐同大小姐一个模样,不也一家其乐融融?您呀….就别操这个心了!”
这个消息令她错愕了好些天。原来自己是别家人孩子,原来自己打小是个孤儿!这令她心酸,却也更加珍惜,想必姐姐也是清楚的,却待她如已出,有好玩的和好吃的,总是第一时间想到她,外出也护着她,从没有人敢欺负白家二小姐,因为整座温州城谁不知道?她白绿歌,从来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白杞雪!
也许,对杞雪的依赖和感情,便这样日渐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