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起事件

哈利在后脑的酸胀感中醒来，还隐约记得几秒钟之前的那个梦并不是什么美梦。他转头看向窗外刚刚朦朦亮的天空，吸了吸有些被塞住的鼻子——天气越来越凉了，而他昨晚似乎忘记给自己施保暖咒，所以有点着凉了。

简直就是不能再糟糕的一天的开始。

他这么想着，把右手贴在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得很厉害，节奏诡异，似乎想用某种密码告诉他什么事情。

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

他坐起来，翻身下床，迷迷糊糊地脱掉睡衣，套上前一晚随意扔在床上的衣服，然后在床头柜上摸到眼镜给自己戴上。然而当他再伸手去摸第二个往常都放在那里的东西时，却发现那里现在空无一物。

他一下子清醒了，睁大了眼睛，但是在转过头前就想起来，自己似乎把它落在斯内普的办公室了。

哈利用力拍了拍和自己的后脑同样酸胀的右腿膝盖，弯下腰想把运动鞋的鞋带系紧一点——这一个星期以来他都是直接蹬进去的——发现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个死结。他烦躁地处理完自己的鞋带，以为今早的烦心事已经到尽头了，却又在洗漱的时候两次呛到了自己。

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

哈利这么想着，拿起丢在窗台上的书包，看了一眼都还在熟睡的室友，打算提前出发，在早餐前把自己的魔杖拿回来。

穿得有点少，哈利一爬出格莱芬多胖夫人画像后面的圆洞就打了个哆嗦，皱着眉头用无杖魔法给自己加了一个保暖咒。他从塔楼顶端的旋转楼梯往下走，进入城堡主体之后走向地下室。哈利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虽然因为保暖咒的缘故完全感受不到越来越低的气温，但是这里越来越阴沉的气氛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让他想起深夜时那个海边的山洞，或者那天凌晨的尖叫棚屋。

他晃了晃脑袋，把挂在肩膀上的书包背带握得更紧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哈利快步走过去，发现那是费尔奇的猫诺丽斯夫人。她刚从一副盔甲上跳下来，步态轻盈地向他走来，并且冲他叫了一声，那声轻飘飘的猫叫声在阴沉潮湿的地下室走廊里回荡，阴森不详。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闷闷的胸口放松一点，但是吸入一大口这样冰冷的带着湿意的空气并没有让他好受多少，反而弄得他很想咳嗽。他继续往前走着，低下头，捂住嘴，压低声音清了清嗓子，再抬头时，余光敏锐地在拐角处捕捉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斯内普。

“教授？”哈利叫了他一声，但是对方似乎没有转身的意思，仍然站在原处。这让哈利想到前一天晚上的吻——虽然或许那还不能算是一个吻。哈利感到后悔，既后悔自己吻了他的嘴角，也后悔自己竟然只吻了他的嘴角，毕竟那有可能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一个正常的，而且还对对方抱有感情的成年人，看到对方柔软的，当时似乎是什么都不想拒绝的眼神，这样的行为应该算是正常的吧？

哈利走到那个对现在的他来说还相当高大的背影身后，轻声说道： “……西弗勒斯，昨晚我……的确不应该那样，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还是需要去你那里的，你知道，现在的情况——西弗勒斯？”

斯内普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侧映照着飘忽不定的烛光，长袍的颜色在地下室里显得十分灰败。走廊安静到哈利甚至能够分辨出自己眼睫抖动的声音，他皱起眉，犹疑地伸出手，伸向斯内普唯一一处从严实黑袍中露出来的皮肤——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然而他只触摸到了硬邦邦的，没有温度的石头。

“——哈利？哈利？？”

邓布利多苍老但稳重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像是叫醒一个睡梦中的人一样让哈利清醒了过来。

他在哪儿？

是了，他现在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

他盯着暖米色地面上的一条裂缝出神，几分钟以前的记忆似乎变得模糊不清，难以分辨，像是很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情了。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又能想起来——西弗勒斯·斯内普被石化了，手里还拿着他的魔杖。他慌张逃跑的时候，留在对方桌子上的魔杖。

所以这是他的错吗？

西弗勒斯被石化，多少都有他的一部分贡献在里面吗？

不，比起这个，更令他不解的是，蛇怪为什么会对西弗勒斯出手呢？

他能肯定，学校里除了现在正活跃的伏地魔的魂器——极有可能就是冠冕——还有他自己，没有其他人能够控制蛇怪。既然他能肯定自己没有做这件事情，问题就在于，伏地魔为什么要攻击西弗勒斯？

一种极其可怕的可能性在哈利的心中渐渐成形，让他感觉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完全黑暗的，连自己都看不见的世界。关于这个可能性的想法在他大脑的深处尖叫着下坠，高调地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在它落地的一瞬间，黑色的空间内爆发出一阵邪恶狡诈的狂笑，带着强烈的嘲讽，似乎在嘲笑哈利的无能为力。

天气很冷，但是他却出了一身汗。

“哈利？你在听我说话吗？”邓布利多略带干涩的声音又从办公桌的方向传来。

哈利一下子醒过神，注意到阳光已经从朦胧的白色变成了金黄色，校长办公室内的银器被照得发亮，他伸出手，摊开手心，手里握着的是他自己的魔杖。他像是大梦初醒一样地摇摇头，发现斯内普的石头雕像就立在自己的身旁，接着他回忆起一刻钟之前自己用漂浮咒把西弗勒斯从地下室走廊带到校长办公室的事情。

“你需不需要回去休息一下？”邓布利多推了推眼镜，“刚才我说的话你有在听吗？”

“……抱歉，教授……我，我有点走神。”哈利晃了晃脑袋，然后重新抬起头对邓布利多说到。

“我可以理解，那么你要不要回寝室去休息一下？”邓布利多关切地问道。

“谢谢您，我想我应该好多了——抱歉，您刚才在说什么？”哈利抬起头，笑着问他。

“虽然很不幸西弗勒斯也被石化了……不过这并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在埃弗雷特关于改变温室气温和光照的建议下，今年曼德拉草们的长势似乎特别好，不出两个星期就能成熟——”

“我想您应该不会认为我有能力熬制高质量的曼德拉草药水吧？”哈利自嘲一般地说。

“不，这个工作我打算交给埃弗雷特，连同魔药课的代课工作也是。只不过这样一来，黑魔法防御课和魔药课就要由他一个人来上了——你知道，弗洛斯特小姐的身体不太好，而且她的家庭内部也有一些尚待解决的问题，最近已经告假很长时间了，所以……”

“你要我教黑魔法防御课？”哈利睁大了眼睛，推测出了邓布利多即将要告诉他的事情，“但是要以什么身份呢？”

“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邓布利多说，“你只不过是一个任期两周的代课老师，最细心的学生也不会记得什么的。”

“……可是，我作为哈利的身份呢？要怎么和学生们解释？”

“这个很简单，”邓布利多悠闲地抿了一口红茶，“如果让学生们知道学校的教授遭受了攻击，会给他们带来很多不必要的恐慌，我会施咒语，让他看起来像是被石化的哈利波特一样。”

哈利愣了一下，随后苦中作乐一般地为了自己脑海里想象中的场景捂嘴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