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救世主对自己的表白。他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在明明知道自己对他母亲的感情的情况下。那天他的神情里带着与昨天同样的悲伤，语气听起来丝毫不像是玩笑——或者说如果那真的只不过是一个玩笑，那么他或许可以因为救世主的精彩演技给格莱芬多加上十分。

他曾经想过会不会是酒的问题——毕竟那酒是卢修斯送的，说不定有某些情迷剂的成分，会让人迷恋上喝完酒看见的第一个人之类的——但他检查过那酒，那只是一瓶普通的好酒。

因此他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才会让对方产生那种想法。

于是他对他说说，那不是他——那个救世主宣称自己爱上的西弗勒斯·斯内普，那个保护了他整整七年或者更久的西弗勒斯·斯内普，那个为了最终的胜利死去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并不是他，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的眼睛瞟到救世主的腿。

——而且他知道，对于自己已经做了的事情，也做得并不好。

他知道救世主的腿有些问题，看得出他在隐忍，他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个问题，但是只要他做出某些会使膝盖产生负担的动作，他的动作和表情就会微微有些不自然。但是既然他没有说，斯内普也没有去在乎这件事情。

但是滥用止痛魔药，是一件必须要管的事情。

如果用量太大，依赖的时间太久，就会变得感知麻木——不仅在感觉上，在情感和思想上也是一样的——而且一旦停用，就会变得对疼痛异常敏感。等到需要他上战场的时候，他必须要停止使用这些让人头脑不清晰，感知觉麻木的魔药，而这样一个对痛觉过分敏感的人，尤其在他的腿还有问题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在战争当中存活下来？

一开始哈利的用量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到了他开始拿大量原材料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真的必须插手了。

不然说实话，在那天救世主没头没脑地向他表白之后，他不想和他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又想起这个波特那天喝醉酒之后说出的名字，他记得是瑞斯？还是瑞修？那似乎是对一个名字的昵称。说他完全不在意是假的——毕竟救世主自己的言行前后相当不一致，嘴里叫着这个名字，却向自己表白。

他用力小幅度摇了摇头，像像要赶走什么飞虫那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毫无意义的东西。

但是对自己的这种强迫一时失去了它的作用。

斯内普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朵原本枯落了的，但在莉莉手中绽放开合的白色小花。

这是他使用护神守卫的时候使用的记忆。

他闭上眼睛，开始运行大脑封闭术，再睁开眼时，漆黑的眼睛已经变得比平常更加空洞了。

“——啊！”哈利想要换一个更舒服的睡姿，但是那张硬椅子显然不够大——即使对于十一岁的，瘦小的哈利来说，于是他毫无悬念地从凳子的边缘跌落，被垂坠的下落感惊醒。

斯内普迅速抽出魔杖甩过去一个减震咒，这才拯救了救世主本来要碰地的脑袋。

“啊……”哈利坐在地上，挠挠自己的脑袋，睡眼迷蒙地说，“对不起……我睡着了。”

“我相信救世主知道他的魔药教授也是有眼睛的。”斯内普用有些刻薄的语气说。

哈利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裤腿和袍子，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伸手摸索着自己的口袋——但是他的动作很快就停止了——因为他看到斯内普的手上握着那三小瓶，他为了方便随时喝而分开装的止痛魔药。

“呃……关于这个……我是有历史的，但是……”哈利不敢直视斯内普几近审视的目光，别开了自己的脸，看着地板上的一块不知道沾上了什么东西——也许是魔药——而弄不掉的污渍。

“你必须摆脱它。”斯内普简单地说。

哈利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力到嘴唇微微有些发白。

他也知道自己必须摆脱它，但是最近的事情实在有些多，他的腿这么疼着，让他有些无法专心地思考。他知道斯内普的止痛魔药是最好的，副作用已经是所有止痛魔药里最轻微的了，所以一开始用起来便有一些肆无忌惮，结果就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必须摆脱它。”斯内普重复到，接着继续说，“以后每天减少一小瓶的用量，晚上八点半准时到我这里来，我需要检查你是不是耍花招了。”

哈利撇撇嘴，但是眼神很快又亮了起来，说出了一句他曾经想说，但是现在说出来只会让一分钟之后的他想要拔掉自己舌头的话，“你是在关心我嘛？”

斯内普轻轻挑起手腕，让杖尖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冂字型，哈利感觉到一股力量把他拎了起来，在空中飘过一段距离，然后在办公室的门前落了脚。

斯内普利落地转身，朝实验室走去，头也不回地，一字一句地说，“Get——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