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打量对方一眼,不禁惊呼:“刘林!”这年头,真是,连相亲都能相成老同学。
刘林,我大学时代的班长,还是我们那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家境不错,爸妈都是经商的。就因为有能力有财力,他出国就更显得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想当年我在学校没少有不安分的举动,他还帮我抹了不少罪责呢,我真该好好谢谢他。
坐在一旁的萧雅和正经儿见状不等我招呼立马凑了过来。刘林见到我先是惊,被萧雅背后尖叫着名字拍了一下估计只剩下‘吓’了。我分明看到他浑身一哆嗦,眼镜的一边倾斜下来,手里拿着的那支廉价的玫瑰也随之掉在地上。
毕业之后就断了联系,此刻虽阴差阳错的见面,多少还是有些激动。是的,我说过在这个感情匮乏的年代,大学里我除了正经儿,就结交了两个姐妹儿还有程城,其他的就只是感情淡漠的熟人而已。但因此刻萧雅的关系,我不知道程城以后还会不会融入到我的生活。从知道他们离婚,萧雅就一直的缄默。我其实特想找程城聊聊,可我又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此刻的程城。说实话,我有点怕,怕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在我的记忆里从此变的面目全非,所以此刻的我宁愿逃避也不愿去面对可能的丑陋。
我一直以为值得让我掏心掏肺的就是身边这几个不可多得的朋友,可毕业之后走进社会这个大环境,我忽然发现原先那些看似淡漠的感情放在另一个环境其实还挺有感情的。更让我明白的是其实你一直掏心掏肺的人可能伤你伤的最深,因为你在乎她而她了解你的全部,她可以轻而易举的伤你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全身而退。
彼此嘘寒问暖,喝了杯咖啡,刘林执意要请我们吃饭,正经儿坚决要为刘林接风。我和萧雅看着他们争执来去,一想反正都是吃饭,不就是关乎男人面子谁付钱的事儿吗。于是提议说今天谁喝倒谁就可以逃单。
我们选了一家经常来的正宗的川菜馆,主要里面可以涮火锅,火锅吃起来不讲究也随意,我挺讨厌吃正餐那种假模假式的劲儿。
因为本来就是应付相亲,出门前我根本没有捯饬,穿的特清凉特随意,萧雅和正经儿也是。倒是刘林,穿的一本正经的,对相亲的重视显而易见,看样是真想在这相亲的道路上寻一良人。看着坐在对面一脑门汗的刘林我更感觉对不起他,人家不为酷暑盛装出席,良人没遇到,不想遇到我这一不务正业的主儿。出于良心上的不安,我只能为他排热解难:“大海归,咱这都不是外人,长得够斯文败类的了,你就不用穿的这么衣冠禽兽了,能脱就赶紧脱了吧,说不定一脱之下随之还能一举脱单。”
正经儿特有眼力劲儿的随之把室内气温又降了几度。
刘林噗嗤笑了,这才放下拘束,拿纸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边脱衣服边数落我:“张彤,你真是一点儿没变,说话还是这么损!”
我喝了口水振振有词的反驳:“大班长,您老儿真冤枉我了,我早就弃恶从善了。这不看您刚回归祖国的怀抱,怕您老儿还不适应从善的我,我只是先恶会儿让您老儿适应适应而已。”说到回国我忽然想起来:“哎呦,大海归,你国外生活那么多年,都算的上半个外国人了,还习惯中国菜吗,不行咱们换西餐厅?今儿我们随你便。”
刘林拿眼斜我:“你这不是抽我吗,我还没那么矫情。说实话国外的东西我真吃不习惯,告诉你们可能不信,在国外我都是自己做饭,现在我的厨艺可是突飞猛进!”
“敢情当年在学校你妈恨不得给你请个保姆过去照顾,怎么,现在自己动手了?”萧雅边说边把涮好的菜夹到我的碟子里。
哎,这么好的姑娘程城怎么就同意离婚了呢,就算死皮赖脸也得留住不是吗。我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这对我眼中的模范夫妻义无反顾的分道扬镳了呢。
“这不身不由己吗。”刘林或许太久没吃辣的缘故,刚吃了一口就被辣的呲牙咧嘴,拿起杯子猛的往嘴里灌水。
“你这大海归怎么也来相亲?”到现在我才想起这茬儿:“照你这长得斯文败类又多金的条件不是应该所有姑娘随你挑吗?”
“咱能别一口一个大海归吗,我听着别扭的慌。”刘林举杯求饶。
哎!这年头怎么什么都变质啊。刘林的感受我能体会,就像现在的大学生特不待见谁叫自己大学生。没办法,谁叫这些代名词贬值的像人民币,人民币贬值的像白纸似的。真怀念那个干爹还是干爹、小姐还是小姐、鸡鸭还不是职业、道德还有底线的年代。
“好!刘林同志。”我立马改口,尽管同志这词儿搁现在或许也不是纯粹的同志,至少我悬崖勒马的改了,这改正的态度还是特别值得肯定的。
还好刘林听了并不反感,摇头无奈的说:“这不男大当婚吗,我又是家里的独苗,传宗接代的任务是非我莫属了,压力山大啊。”
压力山大我同意,现在一家一个孩子,大人把所有的期望像赌博似的押在一个人身上,从学业到事业,从事业到婚姻,恨不得全部亲力亲为的包办,而孩子稍有不从就把大人的心伤成了马蜂窝,那绝对是大逆不道,绝对是天理难容的大事儿。真的,我特别理解,就像老太太隔三差五的逼我相亲解决婚姻大事儿,我特别反感可不得不从。可为了传宗接代而结婚,这理由我真不敢苟同,不禁叫板儿说:“你丫就别祸害人家姑娘了,为了生孩子而结婚那就不是太不道德了,而是太缺德了,你毁的可是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哎哟,什么时候你也同情心泛滥,难不成还准备普渡众生?”刘林给我臭贫:“对了,你什么情况,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还来相亲?”
我刚从锅里夹起一筷子青菜,一个不稳噗通掉进锅里,溅的油点儿横飞。这白痴的问题问的,我怎么那么不爱听呢。谁规定有过男朋友就一辈子在一起,这年头煮熟的鸭子都能飞,还期待什么会是一成不变呢。有男朋友我还会来相亲?以为我找备胎呢。真不知道在国外混几年智商怎么反而低了呢,对的起海归的称号吗。
“刘林!来!我们干一杯,欢迎你回国。”一直观众似的沉默不语的正经儿终于开腔了。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听了刘林的问题,我看到他和萧雅的脸色都变了,好像那是他们的伤心事似的,有那么恐怖吗。
既然说是伤心事,大家就是怕我伤心,心照不宣的不提而已。可时至今日,就算再不能接受此刻我也接受了,难不成我还一辈子沉溺在那份悲伤里无法自拔,以我唯利是图的性格做这赔本的买卖我亏大了,所以我才不会那么傻呢。离了谁生活不还得继续吗,或许我一个人能把这生活玩儿的更加恣意呢。
我凑数的端起酒杯,和他们干了一杯,若无其事的说:“有男朋友怎么了,谁规定男朋友就不能变成前男友,不变成前男友今天怎么能歪打正着的遇到你!”
“前男友?你们分啦?”刘林一脸的赧然。
“不知者无罪,罚杯酒就可以了。”我一脸的云淡风轻。
萧雅和正经儿一副看到异类的表情看我,我就越发对他们笑的深不可测。用正经儿整天无情的话打击我就是嘴再硬,谁心疼谁自个儿心里清楚。每次把我伤的心碎的像玻璃渣似的。这冷血的家伙,怎么就那么让我受虐呢。人前人模狗样同情心泛滥似的和大众站的整齐划一绝口不提我前男友的事儿,人后却一遍遍的戳我伤心欲绝的伤口,美其名曰逃避是最不理智的,伤口只有自己硬生生的剥开,经过死去活来的痛才能够让自己彻底重生。是啊,经过死去活来的痛之后我是重生了,可要花我多大的精力,正经儿多大的财力啊。想想那时候正经儿一身身名牌被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布似的抹的污秽不堪。现在想想我那个败家啊那个悔啊,当时我脑袋肯定绣豆了,不然正常的我绝做不出这事儿,当时肯定把正经儿那一身身的名牌打折销售赚一笔不义之财。而正经儿人前从不提及我前男友的事儿,是因为他知道我还没修炼到被每个人揭了伤疤还笑脸相迎的本事儿,只要所有人绝口不提,我总能得过且过。在外人面前他可以让我做一只鸵鸟,在他自己面前他又会想方设法的让我彻底放下,他也是矛盾的,其实不管哪个他,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
“对!这酒必须罚。”看气氛稍稍尴尬,萧雅也跟着和稀泥。
或许刘林意识到说了一个不该说的话题,所以毫不推辞的端起酒杯,喝的那是一个痛快,可放下酒杯的瞬间他问萧雅:“你和程城怎么样?你们结婚时我忙着出国也没顾得上参加你们的婚礼,真不好意思啊!”
听了这句话我差点儿从椅子上摔出去,这厮今天是不是成心来找茬儿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知道他是努力的寻找话题,可每次都刚好踩到我们的雷区,真不知道是他点儿背还是我们点儿背。
“离了!”还没待我反应过来,萧雅像说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回答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哪像刚离婚一个月的女人,虽然我也不知道离婚一个月的女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看着刘林的神情我知道他又一次陷入自己制造的尴尬中。其实我也挺尴尬的,我想正经儿和萧雅也不例外。
这就是时间,这就是距离,山高水长,天宽地阔。无论我们佯装的多么熟络,疏离就是疏离,不了解就是不了解。有些距离我们用尽所有的力气终究还是跨不过的。
正经儿随之招来服务生。我明白他是想让尴尬到极点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才借故让服务员换水。可从这之后,刘林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像个犯人似的我们问一句他答一句,其实换我我也这样,与其说什么错什么,倒不如三缄其口。还好一顿饭下来有正经儿为我们双方排忧解难,才没让这场饭局演变成一场哑剧。
本以为相亲不容易,看来想和多年不见的老熟人开怀畅饮的叙旧也并非易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