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了落地窗玻璃，走到了阳台上。正好一阵强烈的风刮过，头发被风吹的肆意张扬着，看着城市冰冷的夜景被点点绚丽的灯光包围禁锢，视线渐渐冷了下来。真的很漂亮，这样的夜景。美好的让人想忘却隐埋于它之下浓稠到已经化不开的罪恶。

32岁是黄金年龄。他原本就没有打算一辈子呆在部队里，那个地方说起来是单纯的地方，但其实水并不浅，尤其是属于高层的管辖范围。上位者掌控着社会的绝大多数财富，军队也只是用来镇压和威慑。秦苏阳申请退役之前是中校的职位，他自己也看得清楚，那个地方并不适合自己，他向往的是另一片脱离管束的更为自由的战场。

“老师，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吗？”徐温从卧室里跑出来，站到了秦苏阳的身边。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再神游，双眼恢复了以往的坚定。

“走。”

把车停好，秦苏阳拿着伞和徐温走在桥边的人行道上。中国结形式的路灯照下来的光却不是红色，而是一种淡淡的暖色。徐温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边摸着桥边的扶手，一边看着桥下连粼粼波光都变成黑色的水流。

“老师，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死吗？”徐温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秦苏阳，秦苏阳看着徐温分外认真的脸愣了愣，然后看了一眼桥下，目测也有十几层楼那么高。他伸手把徐温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下意识的想他离那水远一点。

“就算跌落的姿势没有导致身体受到外来挫伤，从这样的水里逃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水流湍急而且半径超过100米，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游到岸边。”

“哦。”徐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虽然被秦苏阳揽着走在靠人行道中间的位置，但是总是时不时的拧头朝那水边看去。被夜色衬托的黑黝黝的江水，秦苏阳实在想不通有哪里好看的。

“老师，走在这桥上感觉死亡就在脚下。”徐温看着远处被夜色染黑的水面这样说着，秦苏阳转过头看着徐温的耳朵，还有被风吹扬的黑色头发，短短的发丝间能够看到少年与脖颈连着的侧脸，以及微合的眼眸和轻抿的嘴唇。

“死亡从来就在我们周围。”秦苏阳一把按住了少年被风扬起的头发，然后把他的脸扭了过来。“但是不用害怕，每个人都需要去面对，这是世界上唯一平等的事情。”

徐温轻轻挑起嘴角笑了起来，夜风渲染了这个笑容，像是漫长无边际的遥远夜空中突然坠落的一颗星子，孤独瞩目却又那么的孤注一掷。

“如果这是唯一的公平，那么这也算是唯一的慰藉，至少让我知道无论老师距离我多远，终有一天我们面临的终结会是同一件事情。”

秦苏阳看着徐温皱紧了眉头，少年的这番话更像是在宣告自己与秦苏阳之间有多远的距离。

“我在这里，至少现在我一直在这里。”

轻轻拉住了秦苏阳的手，十指相扣，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慢慢从嘴唇间呼出一口气，像是满足又像是在惋惜着些什么。

“我只想喜欢老师。”

“……嗯。我不介意让你一直喜欢下去。”

“我希望老师能永远让我喜欢下去。”徐温侧过头看着秦苏阳，少年精致的脸有一半伴随着黑色的江水被埋进了深沉的夜色。

“难道我还能因为你喜欢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不成？”秦苏阳说话时带着一丝好笑的意味，徐温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就算把我扔下去，我也喜欢老师。”徐温看着秦苏阳的眼睛，秦苏阳被少年的视线灼的浑身发烫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盯起了徐温。

“我是不会这样做的，但是你不能再这样偏执。之前是方昼，你在乎他，所以任由他伤害你，但是这样做双方都得不到丝毫的解脱。两个人的关系如果有一天到了只能靠这样互相伤害来继续维持的话，我希望你要学会去放手。有时候只有放手，才能得到更值得你去在乎的。”

徐温点了点头。“所以我得到了老师。”

秦苏阳摇头。“我的意思是，这适用于任何一段关系，也包括我和你。”

徐温更用力地扣紧了秦苏阳的手。“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开老师的手。”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秦苏阳也反扣住了徐温的手，至少他相信自己不会辜负徐温对他这样坦诚的信任。

“回去吧，开始下小雨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