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馒头村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经常上山打猎的日子也一天天的过去。

我探寻自己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的愿望一天天的淡化，我已经习惯自己是秦志生了，几乎也习惯做一个馒头村的人了。

只是，我会几乎每个夜晚梦见那姑娘，梦见和她一起，做什么的都有，打猎，奔跑，爬山，游泳，爬树，甚至梦见我救了她的命：她被一大群人追赶，跑啊跑啊，跑得气快断了，这时，她遇到了我，我正在河边的一条船上，她呼救：“船家救我！”

于是，我救了她，剩下追来的那帮人大喊大叫，在岸边骂人，骂得很难听，甚至捡起石头砸，但没人砸得中，可是，有一个拉起了弓箭，一箭射中了船帮。

姑娘紧紧靠我身上，我幸福得浑身发热，一阵浪打来，我醒了，梦醒了。

我不怕梦醒，虽然我惋惜每一个和姑娘迟早会醒来的梦，但我知道，只要我晚上一入睡，我肯定会梦见她。

“啊，志生一天长大了。”大哥说。

我似乎感受到了嘴唇上的茸毛，喉结也似乎在长粗，手臂，大腿的肌肉也在长粗，当然，皮肤也在变黑，而且很黑。

我早已不穿那双鞋了，就是想穿也穿不了，它破得没法再穿，就是送给老鼠做窝老鼠也会骂我。

我把破鞋挂在门前的一棵树上，这是一棵龙眼树，它结的果子又小又酸，一点也不好吃，许多人嫌它长不出好果子，叫砍了。但它枝繁叶茂，大哥舍不得砍。

这正是我来馒头村第一晚睡觉的树，我对它似乎也情有独钟，嗯，那就让一双破鞋陪伴你吧。

这双由鞋带吊在树上的破鞋总在我回家时迎接我，它们那黑乌乌的破洞大开的模样在许多日子里陪伴我，是陪我来到这个地方的伙伴之一。

大哥说，再过两年，到我找老婆的时候，我就会到另一个馒头山上住了。分家了呢，大哥笑着说。

我说，我可不能分大哥的家，我是外来的，你的家产没我一点份，我不能要的。

废话，咱们是兄弟，谁叫咱们是兄弟呢？大哥憨厚的说。他总是那个样子，仿佛我们天生就是一对兄弟，而且，把我照顾好是他的本分。

时间似乎过了一年，我学会做陷阱，装机关，也学会了拉弓射箭，虽然不是很准，虽然射得不很远。更重要的是，我能不穿鞋在山里奔跑了，尽管脚上尽是新伤旧伤，但那只是皮外伤，没事。

我爬树的水平也大幅上升，虽然不能像棚边从这里荡到那里，也尽得根生的赞许了。

根生有一样大哥也无法做到的本事，那就是一旦他钻进灌木丛中，哪怕再多的荆棘，再多的刺，他也能从这边钻进去，没事的从那边出来，常常手里提着一只野兔，或者果子狸，甚至野猫等等小野兽出来。

而他没伤，没有被划伤的痕迹，当然，他几乎每次钻进去时是光着上身的，他说他舍不得那身衣服，衣服要花钱买的，人被刮点小伤会自己好。

有几次我跟他开玩笑，把裤子脱了，可能钻得更快呢。他瞪了我一眼，说，你想让我的老二挂了啊？

馒头村虽然是山村，但离大平地不远，差不多是平原和山区的交界处。它的运输工具主要靠马或者马拉车。这种马很矮很小，也很可怜，它们好像专门长成这么样子来给馒头村使用的。

这种马繁殖率高，生命力强，适合山区行走，货少时便用背来驮，货多时，或者说拉货去大平地时，一般就用马车。

馒头村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富裕村，它的富裕主要是因为村里有一群厉害的猎人，山里有无数野兽，野兽能卖好价钱。

蔡家镇紧邻大河，路通水通，一条宽敞的南北大道人来车往，大河上跑满各种各样的船。

馒头村猎人的野兽好卖，因为商家多，有钱人多。

尽管能和大哥在一起吃住，尽管村里时常有共享野兽大餐的习惯，我还得自己赚钱，赚小钱。

大钱属于大哥他们那类人赚的，小钱是我这类人赚的。

小钱怎样赚？砍柴卖。

我打的柴耐烧又捆绑得好看整齐，爱买的人很多，我不像有些人捆的柴中间空的多，而我的柴绑扎结实，因为卖柴火不上秤，论捆谈价钱。

最爱买我的柴火是救过我的大夫，而且他给的价钱略比别人高一点点，另外，他还偷偷包好书，塞给我带回村里看。

他说，识字的孩子太少了，你很难得，不能忘了字，要继续学习。

可是，我和他的友好交易好景不长，很快，他家的柴火不由大夫来和我做交易了，换成了他那又肥又大又老的老婆。也许这女人力气特别大，她能轻易的拎起一捆柴火，说：

“那么轻呀？也想赚那么多钱，喏，就给这么多钱给你，干不干？不干有大把多别人的柴火。”她递给我钱，我根本不商量，就是给再少的钱，我也会卖给你们的。

因为大夫曾经救过我。

除了卖柴火，我有时也能卖些野兔，果子狸等等甚至山老鼠。

慢慢的，我积累的钱越来越多，至于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钱越来越多，主要是床底下的罐子已经装满三坛散钱了。

所以，大哥说过两年我找老婆是没问题的事。

老婆？老婆？

可姑娘呢，你在哪里？

虽然我会所有打猎的本事了，但仅仅是会而已，没法运用：比如，野猪会不会走某个地方，我就不会判断。果子狸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喝水，我就看不出。

我把木柴积累够一车，够马拉的一车，装好，套好马，出发，有时，装得太多，大嫂心疼那马，我就跟大嫂许诺说：

“大嫂，放心吧，我在后面推，一直推到镇上。况且，这一路多是下坡路，马不很用力的。”

拉柴的时候往往套上两匹马，有时，我想马比狗大不了多少，也许用狗来拉也快些呢。

我从来不抽鞭子给马，大嫂每次在我用马之后都会检查马匹，检查多了她就省了：因为她发现马匹身上没有半条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