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养我也要养!
老虎不过是吃肉嘛,我少吃些,多勤快些,不就行了嘛。
慢慢地,老虎在我的驯化下,逐渐懂得我的意图。其实,在所有意图中,它必须明白的一点是:不能伤人,不能把人当饭吃。有那么一段时间,连下半个月大雨,我上山的次数少了许多,我只好把厨房挂的肉干喂虎,越喂越少。最后,只好把肉切碎,和米饭搅拌在一起。这家伙非常不情愿这种套餐,对我生气,我不理它。
它忍了一天,只好一口一口的吃了,像条狗一般的吃了。
另外,特别要说明的是,为了减少这虎的野性,我喂它的肉都要煮熟,加进盐,而且把味道弄得香喷喷的。这家伙也是起初不想吃,后来吃来吃去,扔给它生肉它只闻了闻便对我生气了。我大为欢喜,换上熟肉,它高兴得朝我大吼。
老虎的吼法是有多种的,这里不一一述说。
足足有半年,这只被圈养的老虎各种任性几乎消失,我可以和它直接接触,并且任意玩耍了。甚至我把头放进它的嘴巴里,它都不会来那么一口。直到晚上睡觉让它睡在一旁。
大功告成!
我给它起名:
“老望”,意思是我来自某个遥远的地方,不知名的地方,我不知来路,只好“老望”,老虎跟我一起老望,你陪我一起老望。
可以带它出入人群了。
几年来,我一直不养狗,虽然大哥说狗可以代替人的许多功能,去做人不方便做的事,比如追些小野兽啊,寻找野兽啊等等。我不需要,我要培养我的鼻子,让它像狗一样灵敏,我几乎做到和狗一样了,虽然差那么一点点。
我把“老望”当作狗来对待不行吗?
可它一见陌生人还是露出凶相,被我小声制止:“老望,小心我打你。”它就老老实实走它的路,低下头,仿佛下餐没了香喷喷的肉。
第一次带老望去蔡家镇就把蔡家镇搞乱了,虽然这些家伙多数见过老虎,可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老虎被人牵着走,而且这老虎还经常凶相毕露。
吓死人不偿命,可是,没人被吓死。围观的人太多,我几乎无法走动,我又不能也不愿意用老虎去驱赶人们,我想让老望和人们和平共处,彼此不要害怕。
我让你们看,看个够吧,我站在老望旁边,对人们眯眯笑。
这个没有把戏的把戏一直玩到太阳即将落山,直到我回馒头村还有一些小子跟在后面,我只好唆使老望对他们吼叫了,老望一来这招,那些好奇调皮的小子屁滚尿流,一窝蜂散了。
我有些落寞,因为我没有去看姑娘,因为我想带着老望去看姑娘,我想在她面前显摆我的本事。
我是不能随便去的,这是她给我的规矩,什么时候去,都是她事先说好了。
没说好的地方随便可以去的,我又喜欢去的,还有一个,那就是星子和道长的家园。
称他们住的地方为家园是因为经过几年的经营,房屋四周已经种上各种果树,蔬菜,甚至在果园里有两个小亭子。他们浇灌蔬菜和果树基本不用从小溪里担水了,都是从上游用水管接水引进屋子后面的一个水池,然后再从水池里引出来流进各个地方。
好几次,我见到道长在菜地里拔草,挖地,松土,捉虫,浇水等等,都觉得那不是他应该做的,我想他是那种在云端上的人,怎么做人间这平凡小事呢?
但他给我的限制一直在约束我,我不能问,只能看。
星子见我牵一只老虎来兴奋得道士的规矩都没了,老远就跑来,他的跑可是一种清新脱俗的跑,姿势妙曼,速度惊人,关于跑得快这一点,我可是学得够苦的了,而且是向他学,但就没法跑出他那种风一样潇洒的模样。
“你见过风吗?”有一次他问我。
“我没见过。”
“可你怎么说我像风呢?”他说。
“那你说你像什么”我反问。
“我,我什么都不像,又什么都像。至少,我现在是这样的确。我是我自己,但若是我能见风似风,见雨若雨,见云如云,见鹰像鹰,那是相镜的境界。若果我能思风如风,思雨若雨,思云如云,思鹰像鹰,则是无我之境。如今,我只得相镜境界的皮毛。哎,我多说了。本来,你不该问的,我更不该答。”
他的脸仰向天空,流露出某种深不见底的空洞。我为他的神情所惊骇,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人可以有这样的表情,甚至想像中都没有过,人可以这样。我知道,人可以愤怒,可以清静,可以淡泊,可以勇毅,可以坚韧,可以畏惧。这些人的情绪我都知道,都理解。
唯独他这番空洞,我完全陌生。
我觉得我会被他吸进他那无底的世界,无边的深渊,因为我无法控制我,我脚步虚浮,只觉得一切飘渺无依,人不过是一朵云,一阵风。我也不过一朵云,一阵风,哪里需要我,我就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