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吃得多的人除了大娘还有一个,我大哥。
大哥不是亲大哥。
“你不是我救的,是捡来的,嗯,不对,你是人,你不是东西,不能说捡的。唉,反正也不是救的,因为如果我不捡你,啊,又说错了。别人也会捡你。”大哥说得结结巴巴。
我被大哥“捡”或者“救”回他的家时,大约十二三四岁。
当时我正躺在路边一棵大树下,路边的大树,又是村里通向大平地的主要道路。所以,树下很光,巨大的树根交叉着浮在地面,把方圆两亩地都占了。
赶路的人一般都喜欢在树下歇脚,树根被坐得很光滑。
树根们很大,有些拱起来,下面随便藏人,一些小孩就喜欢在这里躲迷藏。
歇脚的人有时你喝我的水,我吃你的干粮,甚至当地就交换我的东西你的东西。
偶尔,这里倒成了小小的货物集散地。一些性急的生意人老早就在这里等,等山里出来的猎人。猎人不是带出野猪就是带出蛇,穿山甲,野狸,等等野兽。
所以,许多人叫这棵树作“街树”,其实应该不止指这棵树,还指大树下以及周围。
那天,大哥猎到一头三百来斤的野猪,带上两个小堂弟用车子拉到镇上去卖。那时天还没亮,大树下还没生意人等候。大哥把拉车的马喝止,一屁股坐到树根上休息。
这时,大哥听到身后五步远的树根下有动静。出于猎人的本能他悄悄摸过去,两只果子狸跑走了。
大哥看到树根下露出两只人脚!他当时吓了一跳,为了壮肚胆,虽然他胆量本来就很大,他招手叫来两个堂弟,三个悄悄靠近,模糊中,似乎有一个人在树根下。
“谁?”大哥吼道,吼得特别大声,震得树叶乱响。这倒吓得两个堂弟想跑。
没有动静,大哥用一根树枝来捅,还是没动静。
这事管也难不管也难,大哥想了想,便伸手来捏住树根下的那两只脚,嗯,还没冷,人活着。大哥恢复正常,两个堂弟不再紧张。三个轻轻把树根下的人拉出来。
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个来自外地的人,一个穿着和皮肤都与见过的人完全不同的外地人。
这个人就是我。
我并没有醒过来,而是呼吸平稳的沉睡着。大哥企图摇醒我,可他摇不醒。没办法,只好把我搬上车,和那头野猪平行躺着。那头野猪还没死,哼哼哧的。
猎人们猎到猎物不算本事,让猎物不死才是本事,死了就不值钱了。
不过,死了的野兽村里人倒是挺喜欢的,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里,都是吃着这头野兽过日子,喝着酒,唱着歌。除了勤快的人干活,多数人乐得热热闹闹白吃白喝。
说白吃白喝那是冤枉人,村里的规矩一向这样。野兽的主人也乐意这样,不能只吃人家的,不让人家吃自己的呀。
路过一条小溪时,大哥叫一个堂弟舀来水,不分青红皂白倒在我的脸上。
我不知是被冷惊醒还是呼吸被堵住吓醒,总之,我TMD醒了!
我睁开眼睛,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三颗莫名其妙的好奇的脑袋,三双眼睛吃惊的看着我。我呼地坐起来,三个人吓得后退。过后我问他们为什么怕我一个小不点的孩子。
他们说:天还没亮透呀,捡到一个应该是死人的人,一个很怪的人,突然会动,不吓一跳才怪呐。
“我怪在哪里?”我问。
“你全身都怪。”他们说。
坐起来的我被身边哼哼哧的怪物吓了,它那巨大的身躯和粗鄙的毛,喷出的腥气,使我不顾一切翻身下车,如果不是一个大哥的堂弟扶住我,我肯定得摔跤。
我害怕那头怪兽要吃我,挣扎着要跑。谁知手脚无力。
大哥的堂弟都比我大,一个叫根生,一个叫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