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阙接了受降,心情舒畅了稍许。
本来齐国死了太子是件大事,但与柯岩降了相比,似乎还不值得一提。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柯岩军功卓著,名扬四海,而齐国太子,不过是一代皇室宗亲罢了。皇室,离得远了高高在上,近了,也就那么一副不堪一击的模样……再者,柯岩降了,谁又能知晓是谁杀了太子呢?罗瑞阙笑着摇了摇头,看来那十六皇子定是算漏了柯岩这条大鱼。
不过,就算是他罗瑞阙自己也不会想到一国太子竟会死于夜袭。
若是太子不死……那……
罗瑞阙突然了悟了少年笃信的眼神。若是太子不死,那诸将士定是誓死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太子回城,而后若是有人接济,那定是必胜无疑。背水一战,岂能无功?而后,救驾之人必是能得到太子的提拔,扶摇而上……若是那救驾之人背后还有人……
罗瑞阙越想越心惊。
若是真有人如此设计,那那人图的必不是财位而是齐国大权。
世人皆知,齐皇虽子嗣数众,却从不给皇子委任官职。据传为了防止皇室里同室操戈,手足相残。世人常笑齐皇天真,无官职那能阻了那些皇子的道?殊不知,齐国外戚权重,各位后妃家中都有支撑。若是再委以官职,那皇权就危矣!但不委任官职,并不意味着就没有高下。齐国皇室以头衔定高下。太子与王都是常见的头衔。但太子是必须有的,王却是凭着军功。
军功?
罗瑞阙记得有线人报过,齐皇并不喜欢现太子。若是太子死了,似乎齐国也就两个能皇子能立:四皇子和五皇子。不过那两人一个气量狭小,一个恃才傲物都不是能坐稳江山的材料。这种计谋似乎也不是他们能想的出来的。
罗瑞阙摇摇头,等等看吧。幕后的人迟早都会浮出来。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处。又想起自己还没有处理好受降齐军的军务,罗瑞阙有些头疼。
受降不是单单接了降卒就能事了的。那一个个的降卒都是一张张的嘴,一只只的手。要吃饭,要拿饷。梁国今年收成不好,太师又卡着国库,本就不适宜增兵。而梁城那不知疾苦的帝姬又只晓得从军费里抽银子给自己塑神像,折腾得更是雪上加霜……罗瑞阙叹了一口气,除了柯岩,剩余的人他一个都不想要。既没训练,又无甲械,还尽都是身在梁营心在齐。难不成自己要把他们放了么
罗瑞阙思忖了片刻,放了似乎有些亏,让齐国来换好了。自己手上应还有个皇子,让他们换皇子时候顺带还了便是。
打定主意,罗瑞阙看了看欢腾的士卒,又心忧裕恭城的伤势。虽然他瞧也没什么大碍,但终究有些放心不下。踯躅了半天,罗瑞阙还是站在原地,和柯岩说了一会官话。
天一点一点的明了。
坐在营帐内的靖曜把血玉藏到自己的袖口,预备去营门。他已是明了此次夜袭的路数,便也知晓到了自己去压阵的时机。
整整衣衫。靖曜从容不迫的前往营门口。
刚到营门,靖曜便看到了柯岩与罗瑞阙在一旁有说有笑。
果然是柯岩叛了。
靖曜脸上立马挂满了惊恐,脚步虚浮的朝着柯岩跑去,“柯将军,您这是?”
“十六皇子!”柯岩一见唤他的人是靖曜,满眼的不敢置信。自己以为这个祖宗早死了!要是他早出现了一炷香,自己何至于降了?而现在自己和罗瑞阙周旋得疲倦,罗瑞阙明里暗里都在打听齐国的防务,这是齐国的机密,自己怎么可能告与他一个梁国的大将。只是这话不能明说。柯岩一筹莫展,罗瑞阙这厮设问问得巧,直接蛇打七寸,问何时换兵。自己又不能不答……可,现在皇子出现了……柯岩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了,难道再叛一次?
再叛一次?
柯岩环顾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那……是不是个新时机呢?
“柯将军是降了!”罗瑞阙瞧出了柯岩的挣扎,立马堵住了靖曜的嘴。
柯岩正要辩解,却又听到一哭腔。
“柯将军!我皇兄刚刚辞世!你怎就改旗易帜!如你这般,死了有何颜面见我皇兄!”
“这……十六皇子,末将……末将……”柯岩见靖曜哭了,也跟着哽咽了。没有人真的想降,都是迫不得已呀!
“末什么!”靖曜的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声音却硬是透出了傲气,“柯将军昔日曾信誓旦旦,愿为齐国披肝沥胆,马革裹尸而还,今日兵不血刃!在场诸位,可有一个是真正男儿!齐国不幸,内无可用之将,外无可托之兵!何其哀哉!降之,自可保命!可靖琰身为皇室怎能忍辱?既然柯将军不愿意以死殉国!那靖琰愿以身殉之!”
言罢,靖曜算准时机,趁柯岩不备迅速抽出柯岩腰间的佩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柯岩连忙从靖曜身后握住靖曜的手,连呼,“不要!”
正在这时,一只凌空的箭直直插入了柯岩的喉管。柯岩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勒住靖曜倒了下去。
而这时,一青袍将军也正好骑马疾驰至门前。
“何人来我梁营撒野?”梁军一将军见此人一来就死了人,便迅速拔刀挡至营门前。
青袍将军一见来人,立刻翻身下马抱拳。
“我乃齐国将军冯辰!奉齐皇之名绞杀叛逆!”
“何为叛逆?”罗瑞阙挥手让问名的将军下去,戏谑的望了青袍将军一眼,又已有所指的看了看被柯岩带倒的靖曜。
“罗将军说笑!自然是乱将柯岩!”青袍将军嫌恶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柯岩,平时就好妇人之仁,如今还坏了齐国的声名,真是死有余辜!
“如何是乱将?”罗瑞阙的唇角勾了起来,柯岩死了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但死人不利用利用,不是白费了自己一番受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