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静得不可思议。
裕恭城仰头,还是看不到月亮,想起走时候,那人递给他一块玉道是,玉随人千里,明月寄相思。裕恭城含颌笑笑,捻起腰间悬着的玉握到手心。
是暖玉。
玉的温度让裕恭城格外的心安。黑暗中,虽然看不清颜色,裕恭城却依稀辨出了那块玉与那人平日的风格相异。
白的,竟是白的。
那人这次倒是迁就了自己。
裕恭城用手指摩挲着玉佩的轮廓,周围深深浅浅的凹凸传递出了古老的情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裕恭城的笑不由得深了几分,那人倒是真的有心,记住自己曾是与那人言说《击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确实应景!
而那佩中镌出来的“福”让裕恭城指尖不由得缩了一下。恍惚了片刻,裕恭城下意识的翻过玉佩,摸了摸另一面,“弗”。这倒是标明了这玉佩的出处,裕恭城摇摇头,怪不得白日那小子知晓了自己的来路。
不过,‘福’不就是‘弗’么?与皇家扯上关系,这是多大的福呀!只是,福兮祸之所伏,恶毒到了极点,‘弗’怕也施救不得!‘弗’呀!古意取了矫枉。不平之物,用绳子束缚,使其平直……
裕恭城似乎想到了什么,清浅的勾起唇角,嘲讽的笑了笑,一个‘弗’字借着正统,束住了多少人的羽翼,又让多少人献出了性命!有多少人的命运被这么个字彻底改变,又有多少人,因为这么个字家破人亡。
可,这个世道,皇权,不就是命吗?那人不是因此被牵连么?不,不仅是那人,罗老将军,瑞阙,自己,甚至是那坐在明堂没亲政的梁帝弗旸……
没有一个能逃得过。
天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人道是,位高权重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都逃不出命数。
裕恭城紧了紧手,脑海中闪过长年以面纱掩面的红衣帝姬,吸了口气,迅速把玉佩搁到贴近胸膛的位置,朝着营帐前行。
等等,朝着营帐前行?
裕恭城又一刹那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然后感觉入骨的疼。
“驸马!”
裕恭城再次挣扎着从梦里出来。待短时的混沌之后,他模模糊糊的瞧着来人,似乎是一位老者,“你……是?”
“驸马莫急,待老夫施完这针,驸马便会痊愈了!”老者捻起一根银针对着裕恭城的眉心扎了过去。
“什……么……意思?”裕恭城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一觉醒来,身边换了人?自己是回了梁城么?怎么会有人唤自己驸马?
“请驸马见谅。前几日,老夫在驸马的药里添了几味凝神的药。所以驸马应是会不停的想起些往事。”老者扎完针,又帮着裕恭城号了号脉,提笔在一旁写药方,“驸马待会就可以起身了。”
“为何要如此?”裕恭城想不通为何要往自己的药里添药。
老者乐呵道,“是帝姬大人的吩咐。”
“嗯?”裕恭城想不通鸶敬的命令如何来得这般快。
“帝姬大人一直道见玉如见人。”老者躬身打算退出去,“驸马好好安歇。”
“等等!”裕恭城感觉身上回了几分气力,忽地想起那个刚刚照顾自己的齐国皇子,“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少年呢?”
“这……”老者有些为难,“老夫……”
裕恭城看出了老者的眼中的犹豫,便掏出了脖子上的玉,“此玉分量可足了?”
“这……那位少年……在春风楼……”老者瞧了瞧裕恭城手中的玉实话实说。
春风楼?裕恭城默念了两遍,想着许是皇子少年心性去醉生梦死了,便摆手让老者退下。
老者退下不久,便有侍者送衣服上来。
看着那些花纹繁复的衣着,裕恭城有些头疼。看着衣服的品相,便知晓是鸶敬安排。可他着实有些下不去手,他喜素的。
“可否换一件?”
“啊!驸马!帝姬大人说了,凡是驸马换一件,她便杀一人!”送衣服的婢子一听裕恭城想要换衣服,连忙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驸马爷,您就将就将就吧!”
“嗯!”看着婢子哭的梨花带雨,裕恭城也不忍为难她,不过是件衣服罢了。
“那就这套了!有劳了!”
“谢驸马!”婢子一听裕恭城松口了,连忙叩头谢恩。
看着婢子不停的叩头,裕恭城觉得有空真的需要与鸶敬说说,不要这般为难婢子了。可想想鸶敬那脾气,裕恭城摇摇头,还是他自己多担待些吧。
裕恭城起身在婢子的辅助下换了衣服,又从医馆的账房处支了些许银子,打算去春风楼寻人。
他记得少年身上也未带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