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整整一章似乎与本人的经历毫无关联,但还是请各位耐心听我再浪费一章的篇幅,把这些题外话讲完吧。
我去那段历史发生的地方拜访,是在四十二岁那年。
当我初次踏上暴风雨冲击过的城市,手指抚摸着受过创伤的土地。被战火沾染过的每一个角落,如今都变得平静,曾经炽热的血透过地面的缝隙,渗到阴暗的地表之下。
很难想象有过那么一场战争,为今天这里的景象铺下了基石。
看穿过这座城市的河水!那河流上不是一片红色吗?河里流淌的是人民献给自由的鲜血;河面倒映的是政府大楼上的滚滚浓烟。夜幕中依旧有着战歌的回响,晦暗的角落里,喷火的枪口仍在继续冲锋。
一切早已过去。任何事情被打上历史标签后,即使对当事人来说,也会变成不可触及的往昔。河面的金红不过是夕阳的倒影,战歌声只是庄严与沉重的氛围所缔造出的错觉。
我显然是迟到了。
当年的那面红旗,它的光荣曾使整个城市迅速由冰点达到沸点。而今天,完成了使命的它已在历史博物馆里找到了安静的一隅。它暂时休息了,但接下来的十年里,那无形的烈焰却一直在矗立于政府大楼最高层的旗杆顶上燃烧,并且将永远燃烧下去。
那边的平房,当初在战火中,雪白的墙壁上曾留下不少黑色的烧灼痕迹。窗玻璃给打碎了,仅剩的一些碎片有气无力地镶嵌在窗框上,任由冷风吹进房子。如今墙已被重新刷过,但房子似乎无人居住了——窗框上没有装新的玻璃,碎片还孤独地待在它们的岗位上,锋利的边缘像闪着光芒的刺刀。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扎伊采夫同志对那场战斗的记述,使我在崭新的街道中窥得见十年前的同一个地点。每看到一个地方,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出它当年的模样。
当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我也已经走到了城市的偏僻之处。
在纵横交错的小道上,我看见了革命留下的没有碑文的纪念碑,那些街垒。
最后一抹阳光还在街垒上投下几乎看不见的光晕,而月光正在一点一点将它取代。
街垒上的石头,在这十年间被无数怀旧的手指抚过,其中的一些已经变得光滑。它们静默地等待,充满耐心地为来往的行人描摹着它们见证的一切。
没有一座街垒还是完好的。炮弹在它们身边爆炸,子弹带着烟尘打在它们身上,这不可能不伤害到它们和待在它们怀抱里的人。
街垒只是默默地尽着责任,一旦坚固的墙面出现了缺口,便立刻有新的石板补上。
街垒里的人也是如此。
今天,那些丰碑中破损到面目全非的已经被拆除了。而剩余的,人们更愿意保留着它们,也包括它们身上的伤痕和它们带来的种种回忆。
值得一提的是,当我走进其中一个街垒,我注意到在它左边一面墙上刻着这样一个单词,似乎是用锐利的石子在砖上刮出来的。字迹很漂亮。
“родина(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