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何以道一个招呼不打直接找来。
“这铺子真不错!”何以道嘆道,“马老板有本事啊。不过,何以叫高记牙行呢?”
高冲正好过来上茶,本以为郝师爷又要抓过来他,说自己姓高,郝仁淡淡笑道:“內宫监大牌子姓高。”
何以道瞪大眼睛!
他是徽商前三甲的人物,有自己的情报网,却完全查不出眼前人的背景,只能把高记和宫里的高公公对上,经郝仁亲口承认后,何以道服了。
“马兄,想到你背后之人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我果然没找错人,在下有桩大买卖和你做!”何以道神色激动。
大买卖三个字一出,郝师爷心中升起十二分警惕。
福祸相依。
收益和风险是同义词。
“去宣德楼说吧。正好也饿了。”郝仁不急著问。
“成!”牙行人多耳杂,何以道同样不愿意在这说话。
二人开了个天字號房间,自然是何以道掏钱,又叫店家送上来美酒佳肴,若不是谈事,何以道恐怕还要找来几个唱曲儿的美人。
“我来得突然,扰了马兄,先干为敬,”何以道仰头饮下美酒,“本想找几个唱曲儿的,不过京中的差些意思,若有机会,我带马兄去南京玩玩,秦淮河两岸那个叫人流连忘返啊。”
郝仁不紧不慢,夹起块鱼膾。
何以道心想:此人果然深不可测!
隨后面色一肃,重提来意,“我这有个大买卖,想找马兄一起干!”
“哦?说说。我听听是不是大买卖。”
一句话把何以道的激动浇灭大半,是啊,背靠宫內大璫,他能接触到再大的买卖恐怕也难入“马兄”眼。
不过,事还是要说。
“我与你来信时说过,老兄我是以开中起家。”
郝仁点点头,心思却无比活络。
开中?
开中法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盐法,因边境无人无粮,又要防备元人捲土重来,朱元璋便行开中法,叫商人往边境送粮,以此来换盐引。来回送粮成本太大,商人们想著不如就地屯田算了,此便叫商屯。屯田后能换个盐引,商人拿著盐引於是有了卖盐的资格,自然,商人卖盐挣的钱还得要交盐税。
简单来说,开中法为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
官府出售卖盐资格,不必顾及销路和运输成本,还能充实边境屯田。
商人哪怕要屯田、要交税、要运输,损耗成本颇大,但盐业实在太暴利,仍有大赚头。
好政策。
朱元璋不愧为雄主,行这开中法,在大明初期让盐税直接飆至上千万两。
开中法日进斗金,瞧得皇帝身边的皇室、勛贵、太监、后宫一眾肉食者眼馋,纷纷朝皇帝奏討盐引。
皇帝给了太监,不能不给娘娘吧,给了娘娘,不能不给宗亲吧。
久而久之,这事就被称为“占窝”,占的是已经搭好的下金蛋窝。
皇帝本来想著,商人从官府中拿盐引和从勛贵手中拿盐引没甚差別,但人的贪婪是无限的。自勛贵请下盐引,商人们从挣钱到赔本,纷纷在边境退屯,边军粮储大幅削减。
朱元璋的开中法是盐法、盐税、屯边三位一体政策,商屯崩了,导致边境跟著崩溃。
开中要死不活的存续一段日子,远不復太祖皇帝时的盛景,后来嘉靖朝的杨一清又重开商屯,结果没好多少,最后不了了之。
何以道便是在杨一清重开商屯时发家的。
何以道继续道:“我那时开中商屯没搞两年就停了,没办法,只得转到別处去,听说杨一清没弄明白此事,转眼被夺官了。要我说,不赖人家,边境是个什么德性?我比谁都清楚!
我了大价钱拿下盐引,卖盐要交税,囤的田还要交税,更不用提对上下的打点,嘶...就这样,还能挣到钱呢!马兄,你说这盐有多大的利吧!”
盐税是大明財政的重头。
不过,自开中法后,再没搞起来过一个像样的盐法,商人对开中法早已失去信心,照比开中初行的盐税,嘉靖年只能收上三分之一。
盐税都到哪去了?
不知道。
嘉靖想搞钱,绝不会忘记盐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