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器在匣中鸣

“把这个还给师兄好吗？”鹊之冻得发抖，也不知道鬓上何时沾染了雪白。陆浅风伸手拂去恋人发梢的雪渣，发现触手一片冰凉，无意间看见鹊之满脸泪痕，不禁大吼出声“不要碰那个匣子！”

观音泪以珍珠为壳打磨而成，外观小巧，形如泪滴。

唐门内人将之视为无上机密，施放者需以内力抽出自身水分*1，被施用者将会永生封夺内魄。而此刻，鹊之手心满是鲜血，暗器已然泛出莹润的光芒。

卢迦诺走南闯北见识深广，倒是从没见过能同时将“温婉”与“刚烈”糅合地这般天然的女子。看着不停吸收血气的暗器，卢迦诺赶忙套好手甲，把暗器封回了盒子里。

“雀翎让你留着这物事，是以防有天内堡之人对你作恶。器在人在，器亡人亡，懂？”

“可是师兄盗出内门物事，就失去所有的保障。与其交予我保管，不如给他留着有个退路也好。”

“高层变换，阙字辈总有人要被牺牲。雀翎是代你母亲去死，请你...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吗......”

给客人打了个眼色，陆浅风吻了吻僵在原地的鹊之，“多说无用，当下只能等待大夫的回音。”

鹊之迅速冷静下来，出房时已是一身标准的行头。

浅风看着她单薄的定国不禁皱了皱眉，然而没说什么，拿起明王就跟着她往北而去。

梅似雪，雪似梅。

从窗外望去，院子里一片雪白，菜园里、池塘边已然裹上厚厚的银装，唐家堡现在想必仍旧是一片凄风冷雨吧。如果不是雀翎及时发现埋藏在杀手堂别院的机关，恐怕整个师门真的要被炸得干干净净了。

回到厨房，看见冒着热气的姜汤。

卢迦诺的心渐渐氤氲出暖意。

事情总不可能更糟，雀翎也一定这么认为的。

15欢庆

之前卢迦诺朝着鹊之他们相反的方向寻去，最后在通往客栈的一条山路上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唐雀翎。

山路尽是大小不一的碎石，中间还有条带着冰花的小河，河水在低冷的空气中断断续续地流淌着，一如怀中人低薄微弱的呼吸。

陆迦诺死命拍着对方逐渐显露青乌的脸，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愈发肆虐的风雪。卢迦诺一刻也不敢耽搁，抱着同伴的身子，发疯地往山下跑。

镇里有万花的医堂。

然而到了医堂，等着他的却是层层包围的官兵。

天策将士站在队伍前列，递出一黑一白两个盒子。

莫非是雀翎拼尽生命换来的观音泪与忘忧散？

“将盗贼拿下！”

“慢着！”

万花大夫费力从层层人墙中挤出，握住了雀翎僵劲的手。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将一枚长针刺入了死穴。

纵使知道是做戏，陆迦诺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想也不想聚力一击。万花身法灵动轻飘飘地闪开刀锋往后退去，立定后双臂拢袖，低垂了眉眼对那些天策说道，“犯人已然伏法，诸位莫要追究了。”

这么多次的困苦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命运还是要强迫着两人下跪低头？！

陆迦诺几近癫狂，一手揽着尸体，一手狂乱地挥舞兵器。

不久杀出重围，于屋墙间奔走来回，弥散了身影。

冬季的夜晚空明澄澈，漆黑的夜幕点缀着几颗淡雅的星星。银白色的月光散落在地，巷字里时不时传来孩童与成人的欢声笑语，柴火与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中，与北风交织成柔软的网，让人沉醉，让人着迷。

不知为何，卢迦诺想起今晨的点心。

想起了前一日晚上雀翎为了做馒头，在窄小的厨房里拼命折腾面团的情形。

他买好莲子回来，站在门前看他认真忙碌。

他似有感应，回头对他露出个明快的笑容，鼻子上竟然还沾着一块白色的面粉。

傻兮兮的。

可能是逆着光吧，那笑容被浅金色的晨光镀上温柔的颜色，让人一辈子都不愿移开眼睛。

晃神间，万花大夫擦拭着利器走近，仍旧垂着眼，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分毫感情，“准备好了？”

“我承受得住。”陆迦诺脸上挂着未尽的笑容，心中一片苦涩的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