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异猎手还能有家人?没有被屠门都算走运了!这行竞争有多激烈没人比我清楚!”
“你为什么那么清楚?”他茶褐色的眼睛逼视着我。
“就是清楚!”我狠狠瞪回去。
他无言看了我很久,眼眉细微的变化,竟然流露一丝悲悯。我勃然大怒,站起来转身就走,那天直到晚上我们都没再说过话。
“赤瞳很稀有。”下班以后,我们照常坐在车子里面,看着远处橘黄的灯光。
“其实没那么少见,更何况我的通透性比你差多了,赤色只占百分之二十左右……与其说红色,倒不如说是棕色。”
“你知不知道西北的巫妖?”
“不知道。”我扭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那是暴虐狂躁的一族,为了控制自身能力不得不种下‘血咒’来自我封印。”
“所以呢?”
“你和他们有没有……”
我别过头去看向店内,却忽然眼前一亮。
“来了!”猝不及防的异色身影,令我浑身战栗。
“什么位置?”他条件反射似的问我,声音变得冷酷而镇定。
我默然无言。
“什么位置?!”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又好似隐忍着千钧的力量。
“……胡燕儿!!!”我嘶哑的嗓音刺破了理智,跳下车疯子一样朝店里冲过去。
刚跑到门口,就被人拉住,然后被狠狠按在水泥墙上,撞得我一阵目眩。疼痛让我失了力气。
“冷静点!交给我!”他不容置疑地低声命令,茶褐色的眼睛里是我不认识的饥渴、狂热、冷漠、权威……
又是这么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命令,熟悉的眼神……
那个月亮不见了的夜晚,我把我全部的信任交给了一个我本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而现在,我又将我全部的信任交给了一个才认识十天的人……也许我只是在逃避而已,和前一次一样,只是不想负责任而已。自己害怕就把全部的事都交给别人来做,自己懦弱就让别人来替我勇敢,然后,对着让我疼痛万分的结果痛恨那个帮我的人。
我明明知道的,异猎手是危险的,这个男人也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都是极度危险的亡命之徒。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而我总是天真地以为魔法师之间也可以有些正常人类的纯粹友谊,一种不需要谎言的感情。
我什么也没做,站在门口,隔着巨大玻璃窗,看着里面我最好的朋友身陷险境,一动不动。
我知道他的手法精准而娴熟,我知道他这次是志在必得,我知道他除了抓先知眼里再看不见别的。这就是人类操蛋的地方,有些你一开始就明白的事,突然真真正正摆在你眼前给你看,你他妈又接受不了了!
我没有看到结尾,我落荒而逃了。
最后,他在破落街边的路灯下找到了我。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目光一片死灰。你要是见过赌徒一夜输得倾家荡产外加债台高筑,我告诉你就是那种样子。
“不行……”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我的办法行不通……”
哈,他要说的就只有这个。
我站起身就走。
“等等……”
我的手被人从后拉住,透过手心我感受到了那毫无章法的心跳。
对了,我走不了的,就像刚才我连回家都做不到,因为我们手腕上的白色细线还连接着。
“你放了我吧。”我说。
“我们还要另想办法。”
“哈,你说什么?”我转过身面对着他,哂笑,“另想办法?我们?”
他疲惫不堪的脸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以后再说吧……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身上有封印?”
“你想问什么?”
“我没多少时间了,这次之后不知道多久先知才会再来,我想你的封印或许……”
“滚!!!”我怒吼,血脉喷张的快感瞬间袭来,“别动我!!!”
我猛地一推,他一没站住摔在地上。
“你们异猎手都是这么自私!!!无耻!!!你杀了她!!!”眼泪随着撕裂的声带迸发而出,情绪沸腾带来前所未有的欣快,理智崩坏的临界点。
“我没杀她,你很清楚。”他从容站起,“这是我们都无能为力的事……”
无能为力?又是无能为力。哪有这么轻松说出来的词语?!我真的搞不懂了,所以魔法和奇迹的本质到底是什么?!!给了我们犯规的能力又不许犯规,那和毫无能力的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多一份痛苦?!多一份自责?!!多一份自欺欺人的虚伪?!!!
“过来。”又是这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属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能忍受,什么都能舍弃的野兽般的人。
我调整呼吸,像母亲以前做的一样,但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伸出来的手像恶魔的邀请,我知道我一旦接受就再也无法回头,卷进他复杂诡异的激流无法出逃。
“不要……不要……”我蹭着步子后退着,眼睛灼烧着,所见之处一片猩红。
“放开我!!!”随着他一步步的逼近,最后的理智终于崩塌,一股从未有过的惊人力量从我体内翻涌而出,直冲天灵。我猛力一拉,纤细的白线被扯成扭曲的形状,顷刻间被火焰灼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