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告诉医生的是,这些年来,我一直陷在一个重复的梦境中。
梦里的我似乎是站在一条河边。
有谁在彼岸遥遥望着我,夕阳将河面照射得波光粼粼,逆着光,我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梦往往会在我动了想要靠近他的念头时戛然而止。
当我想要记起一些关于梦中那个瘦长身影的细节时,记忆总是会出现断片。
我甚至怀疑我的记忆在跟我开着恶劣的玩笑。
这种玩笑实在是让我懊恼。
4.
我不抽烟。
可是我对于烟草的味道有莫名的好感。
跟妻子提起过,她笑着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也很喜欢收集弓。
储物室里堆满了来到日本后收集的各式各样的弓。
最初还好,之后就渐渐多到需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去保养的程度了。
我最喜欢的一把弓,弓身通体洁白,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弓的末端为红色,看起来就像是火焰的形状。
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有一种无法抗拒的熟悉感。
我总认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看见它,将它带回家。
妻子某一天回来告诉我,街头有一个流浪的音乐家,他演奏的曲子十分动听。然后兴致勃勃地拉我出去想要与我分享。
街头三三两两地站着驻足的行人。
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头枕着小提琴,正忘情地拉着一首曲子。
“《D大调卡农》。”作品名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仿佛早就印刻在脑海中一般。
妻子带着点惊讶的神色看着我。
“我在意大利曾经听过。”我跟她解释。
于是妻子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赞叹。
而我却在近似呜咽的绵长曲声中迷惑起来。
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呢?
5.
我从西西里来到日本时,只提了一个简单的箱子。
不是因为东西太少,相反,正是因为想要带走的太多,反而抱持着不如就让一切都如常这种想法放弃了。
思念也好,不舍也好,统统被留在了遥远的西西里岛。
就连我与妻子结婚的时候,我这边的亲友都只有寥寥数人。
婚礼的邀请函是一早就写好了的。
然而如同我那些无法寄出的信一样,邀请函始终无法交付到被邀请的友人手上。
妻子很体谅我,所以并不介意友人的缺席。
只是婚礼隔天我收到了一束没有署名的洋桔梗。
这两天家里进行大扫除,妻子让我去整理书房。
无意中翻出了当时从西西里带来的一本书。
是裴多菲的诗集。
心血来潮翻了翻,偶然从书里掉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信笺。
夕阳温暖的余晖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我借着昏黄的光努力分辨着信笺上的字迹,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上面只有一句话。
Ti amo
落款是Gat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