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慕容柏和曲知书,陆景迁三人那天刚出东荒,到了一处魔气强盛的城门前。慕容柏远远望去城门上的两个大字,回身问那二人:“你们可知‘玉京’这地界?”他出生于凌云,平生在此前还从未跨越过东荒,见城中魔气冲天,不由起了几分降服的心思。
陆景迁挠了挠头:“回师兄的话,我是西荒丰国人,原来也没来过东边。”他正了正头上儒巾,轻咳一声:“不过这玉京却是琼国几百年的都城,几经征伐,是天下闻名的兵家必争之地。”
曲知书在路旁,看着来来往往的女眷脚上穿着的木屐,纷繁的思绪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他认识的人里,只有那人常年赤足穿着木屐,只有那人将姓氏藏了十几年都不愿意告诉他。慕容柏凤目转向一直不语的曲知书:“师弟知道什么。”
他握紧手中的箫,指节都有些泛白,缓缓道:“若我猜的不错,卿尘原本应是玉京人。”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入眼的正是女眷的装扮,陆景迁神色一凛显然发现了:“我记得,玉师姐平日里喜欢赤足穿木屐,还有她腰上那乾坤袋的系法很是不同,和那边那个妇人腰间的香囊系法一样。” 西极民间,服饰的配饰都是系在腰间右侧,上饰珠玉;而玉京的小姐妇人,配饰统统系在左侧,还喜欢打不同花样的结,搭配上各色的香穗。慕容柏回想卿尘系在左腰还垂了白穗流苏的乾坤袋,不由点头:“我们这就乔装进城看看魔界要争玉京做什么。”
玉京应该是此行向东海的必经之地。曲知书同意慕容柏的提议,捏了个诀瞬间换了一身玉京男子的常服,玉色斜襟外罩白纱,之前头上的长簪换成了玉弁,手中一只长箫,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陆景迁从储物袋里掏出一身紫色长襟换上,身后还背了一个大书箱,配上他头上的儒巾,一副进京赶考的样子。慕容柏还是束发,他捏诀将身上这件仙衣的灵气隐去,左手一个药箱,右手一个铃铛,显然是伪装成游方郎中。
三人就这么通过了入城检查。玉京城是玉国先祖亲自规划建立,上上下下八十一坊应至尊之数,青龙大街横贯整个玉京,正是最繁华的街道。三人一路缓步观察,棋馆茶楼,钱庄商铺,酒家食肆,鳞次栉比,无一不有。陆景迁看得连连咋舌,言道:“若是西荒这么富庶繁华,我定然不会没事去南山寻仙问道。”曲知书用箫一拍他脑袋,笑骂道:“呆子,谁都和你一样。”
慕容柏皱了皱眉,似乎觉出了什么不寻常,又无法从这安居乐业的景象里发现一星半点的不妥。他低声道:“陆师弟你去找个茶馆打听下现在皇帝是谁,玉京皇宫在什么位置。曲师弟和我去药铺和当地百姓套话。”
二人称是。
慕容柏和曲知书进了一家名叫“荣记”的药铺。这药铺的大查柜见贵族模样的曲知书便迎了上来,热情地请两人入座,又叫伙计上茶。
曲知书笑着摆了摆手:“掌柜的别忙,我今日是带着这郎中的药方来给家人抓药的。”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张药方递给他:“劳烦掌柜快点,家里还有人等着救命呢。”
那掌柜接过药方看了看,略有犹豫道:“真是对不住公子,这里面当归,黄芪,人参和白术都没货了。”
曲知书冷哼一声:“天下太平,既无战乱,哪里可能这些补气益血的寻常药材都没有?”他起身欲走,口中还道:“你不抓药就算了,唬公子我作甚?”
那掌柜一脸无奈,连忙费了一通口舌拦住他。
见曲知书和那游方郎中将信将疑的神色,无奈摊手道:“二位二位,小老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着东家的货又有生意不做。这这这…当今圣上的胞弟肃王的封底闹了瘟疫,京城的药材过半都在往北方运。”
扮作郎中的慕容柏接话道:“圣上他自己就不怕瘟疫蔓延到京城,会危及自身和皇子么。”
那掌柜更是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大声说道:“这话可不敢乱说,当今圣上乃是真龙天子,龙气护体,怎么会有病进入京城呢!”他近身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你这郎中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今圣上哪里有皇子,唯一的皇嗣还不是宰相家出来的莲妃顾氏诞下的皇女。”他眯了眯眼:“说起这莲妃娘娘,家里可是出了一位在凌云宗修行的大仙人哦。”
凌云宗里的顾氏,也只有那一位。二人对视一眼,曲知书开口笑道:“那小皇女肯定备受宠爱。”
“那是自然,谁人不知啊,”这掌柜向上方一拱手:“民间都传说圣上的莲妃娘娘长得风华绝代,是以一开始给小公主定名为‘倾城’二字,后来娘娘嫌这名字兆头不好,改为…”
曲知书毫无预兆地接下去:“改为卿尘。”
他脑袋里面都是那天万松林里。
“对不起,之前瞒了你我的姓氏,只因我的姓氏会惹来祸端。”
“我来凌云宗,就是为了拜顾大先生为师。”
…
慕容柏心下也是震惊,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觉得难怪,顾大先生和玉师妹都是风灵根,而且当年玉师妹胜之不武谁都看得出来,顾大先生却还是收她为徒了。
那掌柜被抢白:“嘿,您要是知道这事儿,我还瞎白话什么呀。”
曲知书一笑,笑中透着几分难以捉摸:“掌柜别气,我刚才猜的。”他起身看了一眼慕容柏,对那掌柜一拱手道:“您这儿没有,我们就去别处转转。”
二人出了药铺没走几步就见陆景迁一脸八卦地跑过来:“二位师兄,我刚刚了解了凌云宗百年来最大的秘辛!”
曲知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面无表情道:“别管谁是公主了,快说皇宫位置在哪儿。”
陆景迁吃痛地叫,百无聊赖地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皇宫就在玉京城八十一坊的正中央。”
慕容柏像城中央魔气最盛的地方看去,问道:“你们二人可觉得有什么不对。”
曲知书道:“这应该是谁布下的小千世界,时代就定格在七八十年前。”
慕容柏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出于何目的,但是我们定要尽快破解。”
陆景迁正色道:“是,不然万一玉师姐她们赶上来也误撞了进来,那就更麻烦。”
三人立时向皇宫方向行去…
卿尘这一行赶路却没那么顺利,她卜算过,天乾六十四卦显示,最近的路途并非最安全的,是以经过商量,她和曲知礼,慕容槿选择水路。百川东到海,沿着砚江飘荡到下游便是东海之滨,只是为了避免与妖魔产生正面冲突,她们掩藏气息,日行水路也不过几百里,慢到脾气火爆的曲知礼在船中喊着无聊想杀人云云。
慕容槿本来是想早一步与兄长汇合,只是这船是她的法器之一破云舟,离了她的驱动会立时不动;加上卿尘身子经不起任何比斗,她在曲师兄面前应承过要照顾好这丫头,自然也是不便单独行动。
再说卿尘嘴上虽不说,心里却也隐隐为另外几人迷雾一般的卦象担心起来。她自年幼入师门便研习周易,遇到这种情况,通常都是此事与自己有关,所以卜算不清。但是他们中一个小师兄就够了,为什么连慕容师兄和陆师弟都会呈现出迷雾状,她费解了许多天。
曲知礼经常看到卿尘一个人抱着龟壳,摇晃里面的铜钱,研究了那些铜钱之后又默默不语的坐在甲板上吹风,便知道也许是自己兄弟那一行并不顺利。只是她也没傻到要去逼问卿尘到底算出什么来,如果是好事,估计早就会说出来安慰自己了。既然卿尘这丫头不说,那么她就不问,她一笑心道:“这样也好,若是曲知书能活着回来,也许卿尘能开开窍待他好点。”
慕容柏,曲知书和陆景迁潜进皇宫以后都被那莲妃的模样吓了一跳。那深褐色的妙目加上耳垂上的仙都玉,若不是她乌云似的长发盘成朝天髻,又穿着大朵牡丹刺绣的软烟罗裙,上身外罩洒金珍珠色玉纱的宫装,三人定然分不清她和卿尘本人。
那妇人身后跟这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梳着个小小的道姑头,亲亲热热地拉着美妇的手唤着母亲,还要母亲抱,身后宫女浩浩荡荡地随着两人向太液池走去。
躲在远处的陆景迁扶额:“玉师姐小时候根本没现在这么冷冰冰嘛。”
慕容柏沉思不语,曲知书一声冷笑:“简单,你试试国破家亡再流离到南山。”
陆景迁看了一眼跟被摸了逆鳞一样的曲知书,摸摸鼻子道:“曲师兄,火气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