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左边？我胡乱地蹬着腿挣扎，可对方的力气出奇地大，仅仅几秒的时间，就将我拖进了左边的厕格，然后用力一甩。咚的一声，后脑勺似乎撞上了墙，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依稀看到天花板的白炽灯像刺眼的流星，一晃一晃的。

“和……和尚……”

我知道和尚就在外头，只要大喊一声的话，他一定会听到的。可是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叫不出声音。

那说话声在我耳边响起。

“够了……够了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是那个女人。

可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眼前闪过一块又一块的光斑，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得到的。现在的我后背抵着墙壁，右手手臂贴着格板，也就是说，我正缩在墙壁与右边格板的夹角。被拖进来的时候，我的左手一直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撑着左边墙壁的姿势。

因为是自后被拖进来的，就算头再怎么晕，也不可能感觉不到有人从我身后绕到前面去。

而渐渐恢复的视力，也证实了这点。

这里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

但说话声还在继续，而且近得分明是凑在耳边说的一样。

“我好辛苦，好累……你知道吗……你从来不知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感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绝情……”

我感觉到冷汗让后背的衣服紧紧地贴着皮肤，牙关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我想逃，脚却虚软得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脑袋嗡嗡作响，入耳的都是那女人带着哭腔的低语。

是噩梦吗？

如果是噩梦的话，快让我醒来啊！

被逼到尽头的恐惧与绝望让我忽然来了力气，用力握起拳头，猛地捶向右手边的格板。啪的一声，响亮的声音在那一瞬间盖过了女人的说话声。当时的我无法辨析到底有没有痛感，但我知道，外面的和尚一定听到了这一声。

然后下一刻，外面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有人冲进来了。

4.

一定是和尚，我对自己说。

但是我并没有看到和尚。那脚步声冲到我面前的前一刻，一张纸先飞了过来，啪的一声盖在我脸上。纸上有字，但因为太近，我完全看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只能嗅到一股浓浓的墨的味道。

纸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像是阳光一样强烈，就算隔着纸也觉得有些刺眼。我听见和尚的声音，却不是在跟我说话，而是在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字句，又似是在唱着什么。他的声音并不算十分响亮，甚至有些低沉，然而却把那女人的哭诉完全盖过去了。

是佛经，我终于听出来了，和尚念的是佛经。

我对佛教经文没有什么研究，也不知道他到底念的是哪一部，但是那种念经的声音只要是去过寺庙的人都不会觉得陌生。大概是因为和尚来了，为我壮了胆，也大概是因为听不到那女人的声音，让我没那么害怕了，我保持着瘫坐的姿势，却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比如说，如果我手上有个木鱼的话，可能气氛会更对；比如说，刚刚头撞在墙上，是不是找个时间去检查检查比较好；也比如说，等下要问问和尚，他到底念的是什么经，我也去学一学，以防万一……

还有……

强光散去了，念经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不等我反应过来，脸上的那张纸已经被掀开了，那香蕉皮一般的黄色卫衣，那一头的黄毛，以及那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眼前。

“喂，没事吧？”

和尚向我伸出手。他的另一只手上，还缠着一串念珠。

我静静地看了和尚一阵，然后打开了他的手，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一口热茶喝下去，从喉咙到胃都暖洋洋的一片。

我长长地舒一口气，放下杯子，“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尚挠了挠头，向阿圣打了个颜色。

“别挤眉弄眼的，也别想两个人合伙来糊弄我。今天不说清，我就……我就……”

“我就”了半天，一句威胁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那两人。

“好了好了，我们也没想合伙糊弄你，只是和尚他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阿圣微笑着摆摆手，示意我冷静下来，“就由我来跟你解释好了。店长，你之前说过，其实你原本打算去对面302号铺打工的，是吧？”

我点头，“没错，但这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有。刚刚在厕所里的，就是对面302号铺的老板娘。”

“啊？”我手上的杯子险些拿不稳，“你开玩笑的吧？你不是说对面铺子的老板娘病了么？难不成她已经死了，然后放心不下店子……可是不对啊，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该在厕所的，难道她阴魂不散还不忘”

“呸呸呸，人家还没死呢。”和尚说，“‘语言’这种东西可是有力量的，你别乱说。”

“那厕所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简单地说，是因怨言积聚的能量。”阿圣说着，随手拿过纸笔，一边画一边解释，“如和尚所说，‘语言’是有力量的，这种力量有好也有坏。好的力量积聚，就能带给人正面的影响，你可以用我们经常说的‘正能量’来理解。那么相反的，就是‘负能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