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玄是曾用名,在小孩3岁的时候就改成了千阳,也只有他改不过来而已。
程莫言回神坐了起来,戳了戳小孩肩膀,“我给你做了菜,放在桌上了……诶,拉我一把!”
贺千阳冲他伸出手,程莫言就着力站了起来,一瞬间竟有种宛若新生错觉,好像被人从泥潭中扯了出来。
“莫莫?你怎么了?”贺千阳眉头皱了一下,“你是不舒服么?又多久没睡了?”他顿了顿,有些恼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工作!研究少搞一天死不了人!要适当放松一下,享受一下生活,知道么?!”
程莫言闭了闭眼,只有少年青涩柔和的声音从耳朵里传入,“一会儿吃完饭好好给我睡一觉,知道了吗?”
程莫言睁开了眼睛,“嗯,这周末我们去海滨小岛上玩。”
二十年前,也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一模一样的话。可他却再也不想给出二十年前的回答——
“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工作!研究少搞一天死不了人!要适当放松一下,享受一下生活,知道么?!一会儿吃完饭好好给我睡一觉,知道了吗?”
“才不要!我跟你说,这次老师给的课题,我还差最后一个环节就完成了!只要解析出最后一段基因编码,数据采集就算完成了!老师下一个课题就是……唔……”
“行了,我知道了,下一个课题你们是跟我们一组做的。现在,立刻,给我回去睡觉!嗯,看你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要我吻到你同意为止吗?还是要我陪你一起睡?”
“……不要……那就要错过明天的实验了……”
“嗯,这么说来,好像很有必要跟你一起睡啊!”
“……禽兽!”
“莫莫,莫莫?莫莫!”贺千阳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
程莫言回了神,惨笑了一下,快得让贺千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走神了。”只是封尘多年的往事在宛如重叠的时光里被搅乱,浮出水面。
贺千阳难得没有多说什么,随着他一起走到了餐桌旁边。
其实他们满可以叫餐桌自己跑过来的,但是以前就有人跟程莫言说过,“每次走到餐桌前面就那么一点点距离你都不愿意走啊!小心变成大胖子!你给我多运动运动啊!”
程莫言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更为难得的是,贺千阳竟然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贺千阳平日里就不是个能憋的住话的,本来忍了好久不说话,想着程莫言怎么的也该能问问他,结果反倒是程莫言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
他一边吃饭一边抬眼用余光扫视着程莫言,最后忍不住道:“莫莫!”
程莫言吓了一跳,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干嘛?”
贺千阳忍不住笑了一声,“没……你淡定一点……咳咳,跟你说个好消息!”
“哦?有什么好消息?”程莫言来了些精神,有些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贺千阳被他盯得脸上有点微红,过了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地跑到旁边拎来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抽出了一个红色烫金的信封递给了他,有些腼腆又有些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国科院少年班发来的邀请函……什么时候你再休息了,陪我一起去帝都吧?”
程莫言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红色烫金请帖和一张已经填好的志愿书。
展开请帖,首先看到的就是印在右侧的烫金图案——一个双螺旋DNA分子,代表了国科院生物学院最引以为傲的研究成果:基因改造!
真好……二十年前,自己也收到过一模一样的东西……
程莫言白得透明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烫金的DNA分子图许久,悠悠叹了口气。
贺千阳屏住了呼吸,眼里有些期待,像是在等着他夸奖自己。
程莫言抿了抿嘴唇,冲他笑了一下,“千阳,你……很棒!”
一抹笑容由小变大,绽放在贺千阳有些稚嫩的脸上。
程莫言知道贺千阳有话要说,甚至能猜到他要说些什么。他抬手阻止了贺千阳即将出口的话,“但是,我不同意。”
贺千阳脸上的笑容冻结了起来,过了好久,才不敢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程莫言站了起来,随手拿了那张志愿表,撕了个粉碎,“我不同意。”他把撕得粉碎的志愿表拍在了他胸口,逼得贺千阳生生后退了一步,“我请了假回来陪你,去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海滨。”
“你!”贺千阳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向他的时候眼里的失望几乎要满溢出来,“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就凭我是你的监护人!”
贺千阳愣住,不满的情绪在一点点酝酿着发酵。
程莫言咬牙,眉头微皱了起来,“不要涉足生物领域,那不是你能碰的。”
“监护人?”贺千阳恨恨地瞪着他——这本该是最好的机会,本来是他一回家就迫不及待想跟他分享的消息!他想得到的是他的赞许,是他为自己露出的由衷的笑容,而不是如今这个全盘的否定!那不只是他的爱好,更是他的理想!而现在,他的理想,却被他最重要的人踩在了脚下……
贺千阳口不择言道:“你算什么监护人!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当我的监护人!”
一言既出,满室寂静。
“我是……你的……谁……”程莫言哈哈笑了两声,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一时间竟然没了反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