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第二天展示的最后一个项目来自一家叫东兴实业的跨国企业，早年做的是重工产业，近十年前才开始涉足生物领域。

项目负责人是个男的，名字叫宋然，长得阴阴柔柔。年龄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不过自我介绍的时候特意说了句他今年七十有六。

贺千阳转了转笔，觉得有点无聊，随口把笔帽叼在嘴里，回头看安印如，“喂，觉不觉得无聊啊？要不我们出去吧？”

安印如满心满眼都是韩烟，哪有空管他，当即白了他一眼，“闭嘴，看着！”

“……”贺千阳在她这儿吃了闭门羹，闷哼了一声，把笔尖在纸上戳戳戳戳，直戳了无数个黑洞洞。

程莫言看着他简直哭笑不得。

贺千阳干脆牵住程莫言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然后开始走神。然而魂游天外没过多久，突然一阵喧哗声响起，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贺千阳茫然地看着四周，忍不住道：“莫莫，怎么回事？”

程莫言摇摇头。

贺千阳回头就看到安印如踮着脚恨不得站到椅子上，韩烟也满脸激动。倒是一旁兰卿海脸色铁青，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万。

“喂……韩烟，怎么回事？”

“人人人……人鱼！”

贺千阳猛的回头，就见台上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不透明的水族箱——实验室标准款。

宋然面带微笑按下水族箱上的按钮，最外层的不透明合金涂层缓缓开启，露出里面一条黑发雪肤的人鱼。

人鱼双眼紧闭，周身插满管子，看上去虚弱异常。

会场顿时一片混乱。

程莫言下意识看向了兰卿海，似乎在等他做什么决断。

兰卿海青着脸站了起来，快步离开了会场。

此时骚动还未平息下来。与会人员议论纷纷，巨大的谈论声恨不得将天花板掀翻。

台上宋然似乎极为满意台下的震惊，双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笑道：“大家看起来对我的实验品很感兴趣啊？接下来我就要为大家演示一下……”

“等等！”程莫言突然站了起来。声音穿透了整个会场，低气压从他那里开始扩散，整个喧闹的会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程莫言快步走到台上，眉头紧皱，认真道：“我命令你，尽快释放这条人鱼！”

宋然愣了一下，忽又笑道：“你是程莫言吧？幸会幸会。不过……呵呵，恕我直言，命令这一说，似乎不妥吧？敢问阁下凭什么，命、令、我，释放这辛辛苦苦得来的实验品？”

底下的贺千阳一拍脑门儿，暗道不好。程莫言有学术研究人员的通病，不大擅长沟通，对于研究以外的事情可以说漠不关心。平时毒舌纯粹是因为智商高情商低，用气势加智商碾压一切，但是这种不问世事的天真对上宋然这种以挑战规则为乐的人时就稍显不足了。

贺千阳稳步走上前去，极淡定的对宋然道：“不好意思，请让我说几句。”

宋然眉头一皱，显然不想听这么个毛头小子讲话，“这位同学，这里恐怕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贺千阳闭着眼睛都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开口打断道：“谢谢宋先生给我说话的机会，那我就直言了。”

宋然：“……”

“如果我没记错，我国在科伦法中规定，对于稀有物种的研究应该以保护为主，对其进行研究的前提应确保不对个体造成伤害，以避免造成稀有物种无法繁衍的后果——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的，毕竟这也是为了保持物种多样性嘛。哦，对了，科伦法里还规定了，对新物种的研究要从微观层面进行。您看，您要研究人鱼可以，抽点血拿着鳞片什么的就可以了，干嘛要把好好一条人鱼弄得跟烤鱼片似的。”

“……”

“说了这么多呢，其实我想表达的就是，您这实验程序吧，它其实是违规的。哦，对了，还有一点，对于珍稀动物的研究要以国家研究院为主，私人机构是没有权利对其进行主导研究的。您以后要是感兴趣，可以来国科院一起进行研究嘛。要是真有什么重大发现，那也是名垂千古的好事不是？”

程莫言暗暗伸手，拍了拍他的腰，竖了个大拇指——难怪安鑫说呢，光听他说话，谁能想到这是个理工科出身的男生。

整个会场一片沉默。

宋然脸色难看，恨恨地看着他，正要说话，会场的门突然来了。

兰卿海带着冰城研究所的所长走了进来。

程莫言便拉着贺千阳退到了一边。

所长与宋然交涉了一番之后，将台上的人鱼扣了下来，只把宋然打发走了。

宋然临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程莫言一眼，重重跺着脚步离开了会场。

贺千阳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不料事情发展远超他的预期。交流会宣布暂停，并要求在场所有人签下保密协议，连那三个孩子都没落下。

交流会结束之后要将人鱼移交给国科院总部，程莫言四人自然责无旁贷。几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先去观察一下人鱼的情况。

那三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贺千阳率先问道：“我们也可以去看看吗？”

程莫言有些为难地看向兰卿海。兰卿海没回话。

殷珏眉头一皱，“你们几个小孩子去做什么？”

贺千阳正要回话，就听韩烟不愠不火又异常坚定道：“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都是可以独立实验的研究员。我们签了保密协议，是有资格参与的。”

“……”

兰卿海忍不住笑了一声，“行行行，来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