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因为病情加重,已经彻底无法分清现实与幻想,并对“治疗”产生了严重对抗情绪的无可救药的病人。
“兰策医生”彻底愣住了。他那程序化的思维,显然无法处理眼前这种超出了所有预案的复杂状况。他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眼神狂热的“七号”,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空空如也的托盘。
最终,他推了推眼镜,用记录病例的冰冷语气说道:“病人七号出现严重对抗性妄想症,伴有暴力倾向。药物已服用,但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需要……上报院长,进行一次深度的‘记忆梳理’。”
他深深地看了白语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送回工厂返修的残次品然后,他转过身快步朝着回廊的深处走去,似乎是要去向他的“院长”汇报。
危机暂时解除了。
白语靠在墙上,感觉一阵阵的眩晕感从胃里传来。那两颗药片的药效开始发作了,它们像两条冰冷的虫子正顺着他的血管向上爬,试图麻痹他的中枢神经,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
他必须立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在药效完全发作前将这种影响降到最低。
他强撑着身体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之前护士提到过的“活动室”走去。那里病人最多,最混乱,也最适合隐藏。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当陆月琦的意识从那阵天旋地转的拉扯感中挣脱出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片虚无之中。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重力,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了。她就像一颗被抛入宇宙深处的尘埃,孤独地悬浮着,找不到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的坐标。
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但这一次她没有尖叫。
“我是陆月琦,恶梦调查局一队调查员。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到白语,带他回家。”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自己的目标。
她再次巩固了自己的“精神之锚”,那个在玩具工厂里挡在她身前的无比坚实的背影在她的意识之海中缓缓浮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为她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点亮了一座小小的灯塔。
随着“自我”的稳固,她开始尝试着去感知这个世界。
她将自己的“深寒”之力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小心翼翼地向着四周的黑暗中探出。
瞬间,无数纷乱、破碎、充满了痛苦的情绪洪流向她涌来!
“……我的腿……好疼啊……谁来帮帮我……”
“……别过来!你不是我妈妈!你这个怪物!”
“……今天是几号?我吃过药了吗?我是谁?”
成千上万个绝望的、疯狂的、悲伤的、迷茫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同时炸响,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撕成碎片。
这就是兰策所说的“信息汤”!
一个由上百个病人破碎的记忆和执念所构成的混沌海洋!
陆月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一叶随时可能被这片狂涛所倾覆的孤舟。
不行……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感知!
她立刻收回了大部分的精神力,只留下一丝最纤细的触角像一根探路的盲杖在这片混沌的海洋中,寻找着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她不知道白语在哪里,但她知道白语的精神力将会是最坚韧的,并且带着一丝如同万年寒铁般的破碎感。那不是这片狂乱的“信息汤”能够模仿的。
她的精神触角在这片混沌中艰难地穿行,感受着一个个破碎的灵魂。
她感受到了一个老人对孙子那深入骨髓的思念,感受到了一个男人对自己被夺走容貌的憎恨,感受到了一个孩子对穿白大褂的医生的恐惧……
就在她即将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而以为自己要失败的时候。
她的触角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却无比熟悉的波动。
那是一股同样冰冷的力量,但它不像周围那些绝望的残片那样混乱无序。
它带着“宁静”与“悲伤”,像是在这片狂暴的海洋深处一片从未融化的万年冰川。
是“深寒”的力量!
是自己留在玩具工厂那个恶魇核心里的力量!
白语……白语他当时接触后也在不经意间吸收了一部分!
陆月琦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她找到了!找到了追踪白语的“信标”!
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全部的意识都朝着那个波动的来源汇聚而去。
周围的黑暗开始飞速地褪去,一些模糊的轮廓和色彩开始在她的视野中浮现。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