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
山本武猛的回过神,棒球部的队员正盯着他,一双只有一条缝的小眼睛居然也能够看出点儿担忧来。
他挠着头嘿嘿笑了两下,对方的表情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成了一个相当微妙的囧字。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啊,总是在发呆,要是前辈们还在的时候,你绝对会跑圈跑到死的!”
“哈哈,这么一说,藤堂你不是跑圈跑的最多的嘛!”
“……山本你给我滚!!”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啦,我有事就先走了!”
“山本!”
轻车熟路的走出棒球场,对着来看比赛的隔壁班的女生打了个招呼,不知为何藤堂每次看见他这样的动作都会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大概是青春期面部精神失控吧,他开玩笑的一边想着一边和路上的熟悉不熟悉的人笑着说话。
他人缘一直很好。
不是那种谁都愿意一起玩儿的那种好,而是一出门就可以从街头打招呼打到街尾的那种好,全校三个年级,他几乎和每个班都有能够攀上的交情。
这并不复杂,对他来说,交朋友和喝水吃饭一样是不需要特别训练的天赋,这种本事谁都羡慕不来。
当然朋友和朋友是不一样的,这件事是在认识阿纲他们之后才意识到的,可以谈笑的朋友,和可以为之战斗甚至付出生命的朋友,理所应当的不同。
而一直以来都喜欢着棒球,从小到大真正努力过的也只有棒球和剑术,没想到到在认识了好友后还必须二选一舍弃一方。命运真是难以揣测。
不过也谈不上后悔,毕竟是不可思议的,有意思的世界呢。
他忍不住笑起来。
他提着书包慢悠悠的走下坡道,道旁的紫阳花在夕照下显出一种凄凉的败势,只有枯萎的枝叶能够看出几日前的繁盛花景。
是因为马上就要远行的缘故吗,居然会注意到这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他有些诧异的转脸盯着这些司空见惯的小事情。
和老头子说起了祭祀后会去意大利的事情,这个固执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竟然什么都没说,反而一个人在道场里喝酒喝到了大半夜,最后还是他连哄带骗的拉着老爷子上了楼,这个人醉的厉害,一路都在手舞足蹈,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他当年剑术游历的事情,一大把年纪还在发酒疯,弄得本来愧疚不已的他哭笑不得,最后半拖半背的把人弄上床后,却忽然听到他说起来母亲的名字。
他怔了半响,最后只是盖好被子,沉默的走开了。
毕竟就算这样,他也不会留下啊。
血管里的血,已经沸腾起来,就如同掌心的火焰,不触碰刀刃,就无法平静下来。
他大概天性里就有着某种残酷又锋利的东西,即使在平静安适的日常生活里也无法隐匿下去,只在等待着某个适合的时机,就会卡准机会如同刀锋那样坚决又准确的挥出去。
一击即中。
救人救己。
以杀正道。
斯夸罗这么形容过他的剑道。说话时那个桀骜的长发男人轻轻蹙着眉,上挑的眼睛里居然有着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深知这个有着恐怖头衔的男人其实是个相当直率的人,就像他的剑术一样,永远笔直,永远刚毅,毫不畏惧的锋芒毕露着。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当时只是哈哈笑着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以杀救世,以杀止杀,他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剑道,虽然有过短暂的迷茫,但大概是天性的缘故,他居然没什么计较的就接受了自己的未来。
不喜欢死亡,也不想要让别人痛苦,如果每次战斗都是棒球场或者剑术切磋一样他也会很快乐。可是总有一方会受到伤害,总有人会流血,总有人要失去重要的东西,那么,为什么非得是自己呢。
手中的剑,早就烙下了守护的誓言,一次次在掌心跳跃着,连每一次呼吸都在质问着他的灵魂,为什么还站立着,为什么仍然用伙伴的鲜血来弥补自身弱小。
为了一人而杀百人,为了百人而杀一人。
里包恩意味深长的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不记得当时的他选择了哪个,但是如今的他,一定会这样回答吧:
“阿纲他们在哪一边?”
我和朋友们站在一边。
成为镇静的雨,成为锋利的剑,去安抚,去摧毁,变得强大,变得暴虐,直到能够守护。
在此之前,我都不会停步。
所以,老头子,抱歉啦,我真是个不孝的儿子啊。
他回想起昨晚背在背上的老头子,他有那么瘦吗,有那么容易醉吗,他喝醉了是这么容易被他制服住吗?
那个豪爽强悍,坚强长情,总是顶天立地的站在他的世界里的男人,有这么老吗?
山本武母亲去世的很早,他记忆里也只记得有一个大概的剪影,像是雨后的一只纯白的百合花,模糊,却足够美好。
“喂,问你话呢!”粗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山本武循声看过去,去出乎意料的看到熟悉的人被学校里的不良少年堵在巷道里,棕色的头发在夕阳下微微反射出一种奇特的金黄,像是头顶冠冕。
他眯着眼睛看了两秒钟,然后笑了起来。
那是阿纲的姐姐,也是和阿纲一样的,有趣的人。
他慢慢的晃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