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夏奈先醒过来。
她捂着脑袋坐起来,头还昏沉着,下意识抬眼就只看见一片黑暗,她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就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事情,还好包还一直被在背上,她费力的把包拉开,取手机,本来只是想着看看信号,却在手机开机的瞬间所照亮的那一片光圈里,看见了躺在她脚边的泽田纲吉。
那一刻她忽然就在一片黑暗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轻的就像是白鸽的羽毛落在枯萎的蔷薇花上。
而那悬崖上的花枝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似乎就要断了。
周围的乱石被手机微弱的光抹上一层浅浅的毛边,碎沙泥土堆积在地上犹如利刃林立,她膝盖跪倒在地上却完全没能察觉出痛感。明明是在自己也生死难料的时节,那一刻她却只是一心一意的伸出手,去探泽田纲吉的呼吸。
还活着。
她确信了这件事。然后无意识绷紧的身体才松缓下来。
之后又按急救课上的所教的那样大致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发觉他的确没有受伤,估计只是由于巨大的冲击而暂时性昏迷之后,她终于感觉到自己彻底的平静下来。
花枝惊险的摇晃停止了。
她把手机开了手电筒的功能,估计着大概的位置试探性的把手抬高,让手电筒的光尽可能的照亮最大的范围,光线里她看见断石残垣里奇迹般的空出来大概一米宽左右的小小空隙,几块体积巨大的花岗石着力点十分微妙的支在他们的头顶,顶住了其余下坠的石块。
她犹豫了一下,把探向石壁的手轻轻收了回来。
只是人生真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她和泽田纲吉出事的时候,她人已经到了一座装饰用的拱桥下面,听到声音回过头去就看到宿舍的整面墙忽然分崩离析的画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泽田纲吉一把推向桥下,然后就是在一片山摇地晃里失去了知觉。
九死一生,不过如此。
她平静的想着,然后关上了手机的灯。
虽然能够考虑到是不是单纯学校装修出了事故或者是黑手党的蓄意刺杀之类的情况,但是反正也是对眼前的现实情况于事无补的思考,所以她连过一过脑子的想法都没有。
至于现实问题的考虑的话……
这个时候需要打电话报警求救吗,还是该向那个和她基本上毫无瓜葛的家庭教师报告呢,亦或是干脆等泽田纲吉醒了之后点燃火焰把他们两个都救出去呢?
如果现在不打电话求救,时间拖久了头上的石头会不会忽然重心不稳坠落下来这里又会不会缺氧;如果不先向彭格列报告,那么事态会不会变得更加复杂难以收场;如果等泽田纲吉醒了,那么如果废墟上正有记者警方的人,那么燃烧着死气之火的泽田纲吉会不会曝光在世人眼前。
处理的方法有很多,她一会儿觉得觉得这个快捷安全,一会儿又觉得那个保险简单,掂量来掂量去的,居然一点儿都没有被困在倒塌的废墟里的恐惧或者哭泣的心。
大多数女孩子,或者说大多数人,都畏惧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畏惧无人相伴的遇险,畏惧看不到出口的狭小空间,畏惧受到束缚难以行动的自己,以及畏惧畏惧本身。
可是她是不怕的。一点儿都不。
她怕的不是这个。
她想了一会,觉得无趣又无用,于是就不去想了,于是身子往后仰,也没敢用力,就虚虚的靠着石头,很轻很轻的呼了口气。
这个时候脑子放空,于是立马就察觉出疼来。她最开始只注意到了泽田纲吉没有伤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没开灯看不见具体情况,只是手肘剧痛十分的明显,膝盖上一片黏糊糊的触感,估计是流了血。
她心里思量着这大概不是会留下后遗症的伤口,就算真是什么重伤她也没办法处理,也就不去管了。
她就只是轻轻的靠着冰冷的粗糙的石壁,疲倦的想要闭上眼睛。
黑暗真的太静了,声音就像潮水那样远去了,连自己身体里你那些像是血液又像是时光的流水声都渐渐微弱起来,听不到风声,听不到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