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她竟然微微释然。

外婆似乎有些不放心“还是你回去吧，明天要上课，让我在这里陪陪你奶奶，唠唠嗑。”

李倩仪强笑“不用，外婆，您回去吧，您身体不好，守夜这种事不能做。”外婆又念了几句，还是抵不过李倩仪的倔强只好作罢，坐了一会就回去了。

李倩仪在这病房里十分不自在，莫名的臭味和消毒水的味道融合成一股诡异的气味。

现在大概七八点了，李倩仪把灯调弱一点，然后打开窗户开始通风。奶奶的许多脏衣服就堆在厕所的盆子里，身上那件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

李倩仪开了灯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厕所里洗衣服，冰凉的自来水有刺鼻的气味，洗衣粉的泡沫黏黏的，李倩仪一遍又一遍的洗着衣服，然后熟练的开始用清水漂衣服。

这么一折腾，大概就有九点多了，李倩仪喝了口水然后用一次性杯子接了开水放在床头，奶奶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李倩仪蹑手蹑脚的出了病房然后用手机发短信给外婆“外婆，明天你带两套你的衣服来医院。”

李倩仪坐在医院冰凉的地板上，双手通红而冰凉，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毫无芥蒂的照顾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她也纠结过，痛恨过，她也想过不管她，可是她明白她不能，她不能将老人一个人丢在这医院，这里没有人会管她，也没有人会照顾她。

其实，奶奶也对她好过。

奶奶有一次在山上摘了几个灰褐色长毛的野果，把皮一剥露出青白的肉，酸酸甜甜的，许多小黑色的籽，一共奶奶也才摘了几个，全给她了。她高兴坏了，剥掉气舔了一小口，只觉得好香，又小口小口的吃，觉得幸福也就不过如此。后来，她舍不得吃，小心的藏在柜子里，没想到却被老鼠吃掉了，她还伤心了好久好久。

还有一次，白天被打了一顿，一身疼的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感觉皮肤凉凉的麻麻的，也不痒了，半睁开眼睛却发现奶奶戴上老花镜拿着小手电筒给她上药，她迷迷糊糊的睡了，权当做了个梦，可是第二天伤口就结痂了，黏黏的还有草药味。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她对她好的例子，竟然越想越多，而她却不知不觉落了泪，在离开那个日日夜夜想要逃离的家后，这么久到今天她竟然会有些想念，她喃喃道:“奶，奶，我该恨你，还是爱你。”也许是奶奶这个词太久没有喊过，以至于说出来显得生疏和别扭。

第二天的清晨天微微亮，灰灰的，树叶此时是一种深沉的墨绿色，李倩仪打着哈欠去帮奶奶买早餐，头发都没有梳，蓬松着。清晨还是有些冷，李倩仪摸着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小小的一粒粒突起状。

面前是一个简陋的摊子，或者说称不上是一个“摊子”只有两个洗的白净的桶，里面盛满了热气腾腾的粥，一桶是胡萝卜玉米粥，一桶是皮蛋瘦肉粥，李倩仪每天上早自习时都要买一小碗粥垫肚子，热腾腾的粥下肚，感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特别舒服。

老板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逢人就笑，不是那种掐媚的笑和做生意的人精明的笑，而是温温柔柔的笑，露出一小排牙齿。

老板娘拿着小勺说:“你们学生啊，就要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还有女孩子不能讲究漂亮，好看，就不吃饭，那样子怎么长得高。”老板娘说着，又给快满的粥添了一小勺。李倩仪笑着，听老板娘说话“我那个崽啊，最喜欢喝粥了，他长得好高，好高，有那么高……”老板娘放下家伙把手伸到头顶比划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够，又踮着脚比划了一下这才满意“看咯，就有这么高，他学习成绩好嘞，老师总是打电话来夸他。”老板娘脸颊微红，骄傲溢满了脸。

李倩仪笑了笑“那您可真是有福气，你的儿子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那有什么福气，他又不像我，他像他爸爸，和他爸爸一样聪明。”

李倩仪又听她说了两句，转身时还听见老板娘说“我滴崽下个学期也要去一中了嘞……”

病房里的老人似乎还在睡着，可是睫毛不停的动，李倩仪想笑，装睡都装不像。

李倩仪把粥放在床边就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