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无端觉得好笑,半睁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瞧着临忌,闲着的手也忍不住地捏了把那微尖的下颌。这样的小动作本就透着几分亲昵,又因着墨玉略带困倦,懒散随性的模样配上漫不经心的举动,竟是显现出些许轻佻的意味。
临忌呼吸微微一窒,一只手还拿着药碗,另一只手轻巧地将墨玉难得没规矩的手抓住,情不自禁地再次吻上他的唇。
先是一触即分,再慢慢贴过去,品尝味道般的轻舔慢咬,缓缓入侵。墨玉倦怠中心情倒是不错,没推他,一只手更是抚按上他的后颈,仿佛想要更多。
“药苦,”喘息间墨玉似是笑了,双眼虽是闭着,却极为主动地伸出舌尖与临忌交缠,呢喃般将后半句话续下去,“你甜。”
因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情话”,临忌险些没把持住,终是理智占了上风,用了生平最大的忍耐力安抚墨玉睡下。墨玉微微睁眼,拢好被扯得不像样的衣襟,知道身上火辣辣的那几处都是临忌留下的痕迹。
他心中毫无不快,反倒难得静谧安宁。临忌到桌边放下药碗,顺带冷静一番,很快回到榻上继续“陪睡”。墨玉将心心念念的人搂住,明明困倦得要命,偏生还有闲情问:“苦吗?”
临忌愣了愣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倒真没觉出有汤药的苦味儿,只觉得心中满溢的都是甜蜜。他如实答了句“不苦”,手指在墨玉的腰上摸了几圈,又颇有些不放心地唤道:“阿玉……”
墨玉被他弄得发痒,不舒服地动了动:“嗯?”
临忌便不乱摸了,在他耳畔小声道:“你明天……不会又不愿意见我了吧?”
他始终觉得墨玉今晚不太对劲儿,尽管他喜欢极了这样的墨玉,却担心是因为病痛作祟,墨玉一时心神不稳才会露出这样绵软的一面,只怕这人明儿一早起来又要翻脸不认人。
墨玉听懂了他的意思,忽然有些难受,心道:“我是不是待他太坏了?”
他全然没发觉自己对临忌有多心软,一旦愧疚发作,数个月魂牵梦绕所生的愤怨便悉数抛到脑后。墨玉阖眼静默片刻,直到临忌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微偏过头,在对方柔软的嘴唇上轻咬一口。
两人气息交错,墨玉难得声音发闷,极低地道:“不会,即便一开始想……最终还不是舍不得。”
临忌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在黑暗中一眨眼,眼眶蓦地一阵发酸。
墨玉记得自己半梦半醒间和临忌温存了一会儿,后来的事便再不记得,待到一觉醒来,枕边人已然不在,唯有一张小纸条儿压在不远处的桌上。他拿起来打开,一行清秀的小字映入眼中。
“好好用药,午后再来。”
没头没尾的,除了临忌也没谁了。
总共不过八个字,墨玉颠来倒去地看了许久,不知不觉来到铜镜前,习惯性地伸手拿梳子,一抬眼却见镜中人长发披散,衣衫凌乱,却微微弯着嘴角,勾出一抹堪称温柔的弧度。
墨玉动作一顿。
他盯着镜中人,不禁有些自嘲,心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他爹他娘才去世多久?他竟然有脸和临忌睡到一起不说,现下还好意思想着临忌笑出来。
不孝子。
墨玉收起笑,木着脸对着铜镜反省片刻,将那一丝莫名其妙的愉悦从脑海中扫除,又将纸条儿揉成团,捏在手中一会儿,终是没舍得扔掉。
他打开一个装着各种小饰品的盒子,犹豫片刻,又翻开盒子的暗格,将纸团儿塞进去。
做完这些,墨玉总算满意了,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梳理了几下长发,照常心生不耐烦,觉得头发这东西真是麻烦透了,留之无用,随意剪短又会遭人闲话。他索性先不管,换了身衣衫,随后唤簌簌进来帮着打理。
因着心存不可说的期待,今日的时间仿佛流逝得极为轻快。临近中午,墨玉终于暂时空闲下来,回到王府。因他昨夜突然“发病”,簌簌临时被叫起来值夜,忙前忙后一整晚,到早上梳头的时候墨玉才想起她来,见簌簌一副精神不振却强打精神的模样,便允她休息一日。
簌簌歇下,白日里伺候的便换成了另一个丫鬟。那丫鬟战战兢兢,得过簌簌的提醒,知道王爷这些天心情不好,喜怒无常,再不是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世子。可小半天服侍下来,她却觉得簌簌所言有失偏颇,纵然王爷不会再温温柔柔地笑,却也不至于难伺候到“喜怒无常”的地步。
她却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家王爷今日心情格外好。
墨玉想起临忌留下的纸条儿,倒真有依照对方的意思“好好用药”。用过午膳,再喝完苦得要人命的汤药,他独自进了书房,打算先翻翻医书,琢磨一下接下来的药方,再抓紧时间处理今儿的种种事务——临忌留字说午后会来,谁知道那厮具体什么时辰过来。若是临忌来了,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下来处理要务,未免有些无趣。
偏生有人不想让他如意,墨玉斟酌着写完第二张药方,想起那句“医不自医”,认为极有道理,正满心忧虑时,听见外头丫鬟来报。
于隽才和傅凝媚来了。
墨玉如今已不是皇子伴读,无需再去上书房,平日里见到于隽才的时候自然少了,倒是傅凝媚这死心眼儿的姑娘时常来探望他,三天两头便能见到。听说这两人前来王府,墨玉有些无奈,迟疑片刻,还是去见了。
墨玉虽已继承他爹的位置,对这两人还是以朋友相待,私下里从不提什么规矩礼数。于隽才和傅凝媚前者缺心眼儿,后者一根筋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墨玉看见他们只想叹气,坐下后习惯性地挥退丫鬟,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们怎会一起过来?”墨玉看了眼于隽才,“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倾心的是傅大小姐吧?”
于隽才约莫是没听懂他话中之意,乐呵呵地道:“离修,你怎么知道我今日来是要说什么的?”
墨玉:“……”
说什么?
傅凝媚看了眼茫然的墨玉,又瞥向红光满面的于隽才,哼了一声,嘟囔:“木头呆子。”
她趁着四下没别人,将最近搜罗到的小甜食一股脑儿塞给墨玉,顺带闷闷不乐地说了于隽才和她姐姐傅凝娇定亲的事。
于隽才心直口快:“离修,可惜你要守丧,近来不便参加喜宴……”
一句话未说完,傅凝媚便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杏眼冷冷地瞪向于隽才。于隽才也反应过来,痛呼一声,不顾上怒视傅凝媚,急忙对墨玉道歉。
墨玉对双亲离世一事却不如他们想象中那么敏感——或许在今日前还是敏感的,可现下于隽才脱口而出的半截话,分毫没有触动他心中那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