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扬起的飘絮之雪,不知何时歇了。
清晨起来,西本愿寺的飞檐砖瓦染上薄薄的素白,在温暖的阳光下渐渐消融,偶尔会从屋檐上滑落。
寺院的钟声浑厚地回响着,古朴淡泊,庄严的建筑在晨曦中初醒。
清冷的过道边默默地坐着一个黑发少女,月银色的羽织随意地披在单薄的双肩,她侧身倚靠在檐柱上沉沉地睡着。长长的漆黑刀鞘横放在大腿上,那刀柄处浅金色的菱花家徽流动着明亮的光泽。
白皙的面容上不知为何呈现出痛苦的神色,眉心紧紧地皱着,却未曾醒来。
她身后的移门缓缓地移开,伴随着沙沙的声音。
“由琦酱?!”千鹤惊讶地望着面前背对着她的少女,迟疑地慢慢靠近。
【谁在叫我,好难受……】牙关不由自主地咬紧,由琦的额角沁出了点点汗珠,原本发根上的霜也渐渐融化,原本握着佩刀的手也突然紧张起来。
那薄雪竟已掩埋了少女大半个双脚,那月银色的羽织上沾满了霜雪。
“难道在这里睡了一夜吗?!”千鹤慌张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少女额头的温度——
那双暖橙色的眸子微微睁开,恍惚间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那我就把这张讨厌的脸划花吧。”恐怖的回忆一瞬间充斥在尚不清醒的大脑中。
“咣!”
刀剑骤然出鞘爆发出震耳的金石颤音,空气中飞溅起腥红的血花。
"啊,好疼——“千鹤吃痛地捂住被划伤的手,惊恐万分地看向那双刚刚从沉睡中骤醒的双眸。
一瞬间,那眼神中汹涌的杀戮之色让雪村千鹤失去了心跳。
”由琦?!“
那双暖橙色眸子中的暴戾突然消散,浮现出了不知所措的样子。
”千鹤你怎么……在这里……“
咏园由琦手中的”槐女“从手中滑落,蓦地坠地发出咣当的声响,那刀身嗡嗡地颤着。由琦的神志一瞬间清明过来,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双脚几乎麻木了。
她勉强地站直身体,千鹤很快地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那双褐色的眸子里透露出关切的神情。
”由琦酱,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千鹤担忧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放在由琦的额头上,细细地感受着那里的温度,“难道你在外面睡了一夜吗?”
“只是半夜醒了以后,才出来的……”
”不过现在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吧……“由琦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她冰凉的手小心地抬起千鹤被划伤了的那只手细细地查看。
那小小的手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赫然映入眼帘,伤口处的血肉翻开着,鲜红的血依然在不停地涌出。
那双暖橙色的眸子骤然一缩。
”呜,好像没有发烧——“
”怎么会……伤口没有自动痊愈吗?!“
由琦颤抖的声音骤然响起,千鹤惊惶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那双橙色的眼眸瞥向横躺在地上的刀,心中闪现了不安的想法。
——斩鬼之刀吗?
轻轻放下雪村千鹤受伤的手,咏园由琦侧过身,微微弯下腰将手伸向地上的佩刀。
“那个由琦……你是怎么知道我……”千鹤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由琦却并没有理会。
那寒光熠熠的锋利刀刃上,雪村千鹤的血闪烁着腥红的光泽。
当修长的指尖接触到刀柄的那一瞬间,一种未知的强烈阴戾感一瞬间爆发开来!
咏园由琦的视野疯狂地扭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物时不时闪过眼前——漂浮在红莲池上的女人、华美的白无垢、散乱的墨黑色长发、抱着死去的女人恸哭的男人、药碗摔碎在地上药液漫延开来……
一枝雪白的梅渐渐染上了腥红。
——“真是乖孩子。”
——“等下一次红梅开的时候,我们就结为夫妻。”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的后代!”
千鹤慌张地扶住由琦,但少女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疼痛欲裂的头颅,那白皙的双手骨节分明地突起,咬紧了牙关但身体却不住地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