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羽之守,就不能主动来找我一次么?”
那个男人的声音清朗而温和,月色下竹叶瑟瑟,长信没有回头,只是放下了手中薄长的竹叶。
“无所谓,你总会出现的。”松开手,那枚竹叶顺着风,顺着土地的吸引,飘然委地。目光始终凝视着清白之月的长信,最终还是缓缓转过身来,背光的面目不甚清晰,可那双望着咏园秋崎的红褐色眸子里寒光隐隐,“这次又要做什么……?”
凌冽的声音末了却仿佛溶于无奈,他似叹似笑,捉摸不透。
“啊哈,那种事情——不过小事一桩,我们不如先——”
“不要兜圈了!”
月下惊飞的寒鸦呼嚎冲霄,且扰天地清净,霜雪簌簌,枯叶飘摇。大概是许久没有被如此粗暴地打断过,咏园秋崎轻轻皱了皱眉头,却又很快舒展——眼前原本孤高的男人倏地抬起左手罩住面目,生硬别过微颤的肩膀,仿佛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体内猪突奔袭、猝不及防。
“原来‘那个’……已经发作了呀。”
一双薄唇弯出恶鬼的笑意,咏园从腰侧解下一只玲珑的瓷瓶轻轻丢到羽之守脚下,他微微亮出的牙齿又雪白又精致。
“没办法了,先吃一点解下药瘾吧……”
那温和的声音也是带着恶鬼的笑意的,厚实的泥土忽地承受瓷瓶的坠落不过闷闷一响。当长信冷汗滴落的面目缓缓从手中抬起时,疯狂翻涌的血色已搅破眸中原有的那一泓秋水。
……
午后新雪。
小巧的银针被一只素手熟稔拿捏,拖着长长的红线在绢布上穿梭自如。小阁里温暖如春,风间家的侍女安安静静地侍奉在家主夫人的身旁,悉心裁剪,偶尔添茶。
“阿福,今天母亲大人吃的好吗?”
“回夫人,老夫人似乎很满意,比昨天多吃了半盅米饭呐——”侍女放下裁刀,恭敬地应答道,“这回山次郎买来的小食都很好,夫人想再进一批吗?”
“好,”轻轻地扯起银针,绢上的小老虎好像也有模有样了,由琦抬头望向侍女,“再麻烦山次郎去清货行买些绸缎,钱全从我的账上拿。”
侍女低头称是。
大概是女红做久了,由琦起身时只觉浑身酸痛,尤其是后腰,因为要撑着那高高隆起的孕肚,更是疼痛不已。侍女瞧见了她难受的神情,慌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搀扶。暖阁的门悉悉索索地被推开,外面廊道的冷意霎那间钻了进来,侍女问是否要出去散散心。
“困了,扶我回房睡一会儿吧。”
被厚实精致的被褥拥抱着也无法让由琦睡得安稳。
肚子里的那个小坏蛋有事没事踢一下,侧着身子睡还是腰疼,由琦呆呆地望着卷帘缝隙里明灭的光亮,恍恍惚惚间想起了某人的头发。
“笨蛋千景,还没回来……“她小声嘀咕着,合上了眼帘。
由琦最终还是睡着了,虽然睡得不深,似乎还能感到有谁凑了上来。在模糊而混乱的梦里,她梦到了千景,梦见了之前在关东某个郊野的宅院里那些繁花垂露的欢愉与缱绻,他的温柔,他的激进,他的蛮横和她的婉转迎合——
唔,吻上来了。
梦中千景的面容突然变得如此清晰,仿佛还能看到他轻轻颤抖的羽睫。这个梦真的很逼真啊,由琦在心里默默感叹,那甜蜜的濡湿感让她的小舌忍不住激烈索取。
嗯?怎么退开了?
那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眼前熟悉的面容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由琦心里仿佛有一只急求爱抚的小狗狗在狂吠。呜呜呜!她哼哼唧唧地凑过去,却冷不丁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这回她终于醒了,因为撞疼了。
暖橙色的眸子霎时间对上赤红色的眸子,女人一时无言,男人陷入沉默——大概这就是大眼瞪小眼吧。
“春梦不做了?”他似乎憋笑着说了一句。
“继续啊……”毫无知觉的嘟哝突然没了声息,由琦简直要被自己的没羞没臊噎死,干脆闭上眼躲进被子里装睡。可心脏,却扑通扑通的快要失控——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