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北醒来之时,她已身处一辆马车中,身边坐着或躺着十来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她们和她一般,穿着陈旧破烂、面容憔悴。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倒听见身边两三个女孩轻声的谈话。
“不知买走我们的人家怎么样。”一个声音担忧地道。
“唉,我们本就是逃荒出来的,又有什么资格挑拣主人家呢?”这个声音很是无奈。
“主人家打也好、骂也罢,只希望到了府上,能有口饭吃也就知足了。”另一个声音这样期盼着。
小北听到她们的话,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和她们一样,都是逃荒出来的,只是在临安城外,她顶不住几日饥饿,昏了过去。这中间,许是给人抓去为奴,又并这些女孩被一户人家买了去。
“你醒了?”方才第三个声音响在耳畔。
小北这时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少女:一身淡灰色麻布衫,洗得褪了色,打了十来个补丁。只是多日的流离,显得破烂不堪。
“我们被人买了,过一会儿会到主人家府上,”她向小北解释道,“以后我们就一起了,我是沈灵晰。”
“楚小北。”小北显出一个微笑,和缓道。对方也笑着。
良久,车厢里无人说话,一片寂静。楚小北这是四下打量着,这车厢挺大,能轻松坐下十二三个人。车壁上糊的彩漆大多剥落,座上的棉垫也更作草席。这车,许是用得太久了,才委屈它用以载购来的、有伤有疾的低等奴仆。
“这户人家应当很富裕吧?”楚小北暗自思索,“只是对我们这等低劣的奴婢,想来也不会有多宽容。”
她闭上了双眼,倚靠在车厢壁上,不再向什么,期待着即将到达的府邸、即将相见的主人。
不久,马车缓缓停下来,有姑娘迫不及待地掀开车里阿奴,往车外望去。楚小北此时亦从掀起的车帘缝中,初次望到主人家的府邸。
是座豪华的府邸,长长的围墙上端,是金黄色的雕花墙檐,镌刻着精致的花纹。
府门更是华美,大门紧闭着,正中两个崭新的铜狮头、口中咬着崭新的铜门环。大门正上方,耀眼的镀金牌匾,匾上亮晃晃的两个大字。她就学了三月汉子,识得不多,细细思忖了许久,方才想起是陈旧的“陈”字与府邸的“府”字。
她恍然,主人家是陈姓的大户人家。
大门缓缓地打开,里头出来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
小北心道大户人家当真是讲究,奴仆之间的衣着配饰也都各不相同。只这两个人,便有所区别:一个身材矮小些的,着一身简单的麻布衫,不很新、但很是清洁;另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着一身深灰色棉布衫,亦很是清爽。
马车上的姑娘们看到二人,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一声不吭、小心翼翼从车上下来。
身材高瘦些的男子皱眉扫视她们一周,微点了点头,身边麻衫男人挑眉道:“跟上来。”
姑娘们自觉地排作两队,疾步跟着。
仅仅是踏入府门的那一瞬,楚小北心中便是一惊。从府门往内望,一座座楼阁错落有致,其间雕梁画栋,材质精良、做工精美。
领头二人带着她们,穿过条条走廊,行过座座楼阁,径直走到了一间书屋门前。这书屋虽不如前几座华贵精美,但很是宽敞清新,颇有韵味。
高瘦的男子使个眼色,麻衫男人开口道:“面对房门,一排立好。”姑娘们只忙照做。
这是,书屋中缓步走出个着淡蓝色棉布长衫的俊逸男子。边上二位忙向这男子行一礼。他只微微一点头,抬手示意免礼。
他打量这些姑娘一遍,清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从今日起,你们便是这陈府的奴婢,在没有拿到身契之前,将一直为陈府做事。”
“是。”一众姑娘谨慎答道,他接着说,“认识一下,我是现陈府官事柳卿尧。”然后指了指一遍站立的高瘦男子,“这位是赵碣副管事。”复又指指另一位,“这位是助管杨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