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说:“我想成立一家社会企业,专门解决贫困家庭食物短缺的问题。”
社会企业又是什么玩意儿,夏棠怎么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嘿嘿,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吧?”夏棠嘿嘿笑。
叶籍:“嗯……”
“别怕,无知不是错。” 夏棠一脸好心地拍拍叶籍肩膀,说,“来,让哥哥跟你解释。‘社会企业’暂时还没有统一的定义,一般认为它是一间企业,和其它所有普通企业一样,通过市场机制进行商业活动,但它特别的地方在于,它存在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为了解决某个社会问题。”
“比如。”夏棠说,“你还记得我去年带你去过一间意大利餐厅吃饭吗?那家餐厅的服务员都很年轻,你当时说那些服务员看上去都有种迷之流氓气质。”
叶籍点头。
其实那间餐厅的服务员工作态度不错,而且手脚勤快,就是看上去都很狂放不羁爱自由,有好几个手臂上还有纹身。虽然有点吓人,不过整体而言叶籍对他们的服务还是很满意的,甚至觉得他们比其它餐厅的服务员还优秀。
夏棠:“那间餐厅就是一家社企,它成立的目的是帮助失足青年再就业。”
叶籍:“失足青年?”
“嗯,那些服务员都是曾经进过青少年监狱或劳教中心的人。他们在年龄很小的时候就被判监,所以大多都学历很低,刑满出狱后因为学历低、没有特长,并且脱离社会较长时间,很难找到工作。于是有人就开了那家餐厅,专门聘请这样的青年。餐厅赚取的收益扣除必要开支后,就全部派发给员工。”
夏棠:“换言之,你也可以把‘社会企业’看作是一个非牟利的慈善团体,只不过它不依赖捐助,而是完全自负盈亏,自力更生,可以独立地运作下去。”
“我想成立的就是一间这样的企业。”夏棠说。
叶籍:“叔叔阿姨同意吗?”
夏棠做出苦大仇深的样子,道:“怎么可能同意,没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妈一直说我要真走这条路,以后就等着当乞丐吧……”
叶籍:“你爸呢?”
“说我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夏棠皱起眉,很是无奈,“他觉得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他说这些事是系统性的、社会性的问题,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解决,我就算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带来太大改变。”
夏棠说:“我没想过自己能有改变世界的能耐。我只是觉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任何伟大的成就都是靠无数小人物的点滴努力累积而成,如果没有任何人愿意伸出手,事情永远不会有进展。”
他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夏棠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明白,父母的愿望都很简单,只是希望孩子能有份事少钱多离家近的工作,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这一生能安安稳稳。但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一生都处于他们的操控下。”
他的话让叶籍想起了一件事,叶籍说:“我有个朋友在隔壁学校的物理系读研究生,他们系去年聘请助理教授,有一位申请者非常优秀,但因为研究方向偏理论,学校认为他的研究不容易拉经费,直接没有让他面试。”
夏棠:“不是吧……连你们学术界都这样,这个世界真是不能好了……”
叶籍:“我们学校生物系有位教授,在学校待了二十年,研究成果丰硕,然而他当了六年副系主任,一直没有再被提拔,原因是上面的领导不喜欢他,觉得他不听话。”
夏棠:“……”
权利、金钱、人脉,像一只又一只无形的手,渗透整个人类社会。
叶籍:“人生而自由,却处处受制于枷锁之中。”
人类曾有过绝对的自由,或者说,在原始状态下,所有人都是完全自由的,然而,一旦人进入了这个“人类社会”,就不得不放弃或牺牲一部分自由。每个人的身上都挂满了枷锁,这个枷锁可能来自于权利、金钱、人脉,也可能来自亲情、爱情、友情、道德。
人,总是不自由的。
落日沉至地平线,残照染红天空。
野猫都散了,鸟儿隐匿起了身影,那些平时随处可见的昆虫也不知躲去了那里,园子里的动物仿佛都全部离去了。
公园变得很静很静。
夏棠丧气地垂着头,半响,他揉了揉脸,无奈地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些。”他想了一下,再次丧气地垂下头,把脸埋进手里,说,“哎,可是,我还是希望能有人支持我。”
叶籍:“我支持。”
夏棠豁然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你……你说真的?”夏棠问。
叶籍平静地点了点头。
夏棠:“为什么?”
“比起安逸,我更希望你活的自由。”
夏棠很是感动,大眼睛看着叶籍,睫毛一下一下地扇。叶籍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然后夏棠说:“你要是我爸就好了。”
叶籍:“……”他朝夏棠的后脑上拍了一下,夏棠捂着头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后,他靠过去,说:“谢谢。”
叶籍低头看他,他的眼睛圆圆的,像小鹿的眼睛。世界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干净而温柔的,让人不忍心伤害他。
叶籍很想抱抱他,对他说,做你喜欢做的事,不用犹豫也不用害怕,我会一直支持你。
叶籍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么说太煽情,实在没法说出口,他搂住夏棠的肩膀,拍了拍,说:“加油。”
夏棠右手握拳,笑着答:“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