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只见原本还在屋里读书的孩子们已经一个个蹲在了书桌下面,小手巴住了桌角,而不远处的洛南则一个箭步向前,一把将她扑在了地上,用整个身子覆在她的身上,不让她有丝毫动弹的机会。
无殇刚准备用手肘将他隔开,野风刮过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让她动作一缓。虽然洛南将自己整个人包围着,但无殇还是可以感觉到大片的风沙从她的身边刮过,
须臾之后,随着风声越行越远,她突然感觉背上一轻,方知洛南已经站起身。迅速的跟着他起身,她第一时间看向私塾,孩子们已经从桌子下爬了起来,正一个个的用小手拍着身上的沙灰。心安了几分。再回头看向洛南,只见他铁青着脸,头上、身上皆是沙粒,也不见他用手去拍。
“谢谢。”无殇道。
洛南别开脸不去看她,素来爽朗的脸上依然冷硬。
无殇也不多言,转身往相府走去。
见到无殇和洛南一前一后的走进相符,紫萱立刻端来了一盆干净的水迎了上来,她先递了块毛巾给无殇,又从怀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绢,拗了一块热巾递给洛南。无殇也不推却,抹去了脸上的尘土。之前由于自己整个人被洛南压在了身下,脸上沾到的大多的地上的泥石。反观洛南,却一身的狼狈。
但他却并不去接紫萱递上的帕子,径自越过两人往后院走去。
紫萱的脸色一暗,却迅速掩去。
经过刚才那一幕,无殇也失了一探襄国帝都的兴致,心口翻滚着一些莫名的情绪,随意在府中信步乱晃,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已又走回那片兰林中,刚一迈入,就见到坐在庭院的石椅上独自下棋的澜沧。无殇一愣,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既然来了,就陪我再下一盘吧。”澜沧见无殇站在兰林的尽头,笑着说道。
无殇犹豫了片刻,终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今天似乎心不在焉。”澜沧看了一眼棋盘中黑子明显的溃败,将手中的白子放下。
无殇的眉头的紧锁,她的确无法沉下心来下这盘棋,脑海里充盈着的都是刚才风沙刮起时的情景。这里的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恶劣的气候,就连私塾里的孩子都能在第一时间里有条不紊的找到可以遮蔽的地方。
究竟需要经历过多少次生与死的历练,才能让他们练就这样一身自保的本领?
“襄国的地势决定了气候的恶劣。”澜沧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的说,“陆地太少,整个国都都包围在了草原和沙漠中。一年四季,沙尘和暴风都是这里的常客,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也就习以为常了。只因为你是外来的,所以才会不能适应。”
“像刚才这种程度的风沙,这里经常会有?”无殇问。
“这种程度,对襄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有时风沙大起时,房屋、营帐和人都会被吹飞。”
无殇眸色一沉,不再言语。
澜沧端起了一旁的杯子,细细品了一口杯中的热茶,淡笑着说道:“唐小姐倒是好心的很,居然会为了素昧平生,甚至和漠国时有对立的人忧心。”
无殇被他说中了心事也不恼怒,冷冷的看着他道:“莫非在丞相眼里,人还有国界、贵贱之分?”襄国和漠国对立,祸不及百姓。连年的战火已经让两国的子民或多或少的都受到的影响,她虽然是唐家少帅,却并不乐见。
“这是命,每个人都只能接受。”
无殇嗤,“按丞相的说法,他们岂非只能等死?”
澜沧摇头道:”唐小姐错了,接受命的方式有很多。等死是最消极的,天灾虽然难控,但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就像今天,他们不就已经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了吗?”
无殇垂首不语。之前她驻扎在辇城时就曾听住在内陆的襄人说过,每年冬天戈壁沙漠都会大兴沙尘暴,卷走他们的家园和亲人的生命,所以他们只能不停的迁徙,想要找到可以生活的绿洲。但因为襄国是以部落为单位的,要想顾及到部落里的每一个人往往并不现实,也因此,每一次的迁徙,都意味着会有人不堪负荷死在路上。
可是听说和真正的经历,确实还是不同的。
“以丞相之智,难道除了战争和掠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帮他们改变现在的生活?”无殇看向澜沧。她知道他一方面提议圈地植树、狩猎务农,这些年也确实让襄国从原来纯粹的草原部落变得更蓬勃。但同时,他也是襄国朝堂上主战派的坚强领袖。他甚至多次作为军师,亲临沙场,为襄国开疆辟土屡立战功。可以说,襄王现在的野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了他的辅佐才更旺盛起来的。
澜沧并不看她,反而将视线流连在一旁的花丛中。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强者生存,这本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无殇红唇微勾,自嘲一笑。
果然,
道不同,不相为谋。
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