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院路上,方寒颂戳了戳周衡。
“你热不热?要不我去请你杯冷饮?”
周衡摇摇头。
后知后觉地道:“谢谢。”
方寒颂又笑了。他发现这个人很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意思,好像十分话都留了八分在肚子里,不太情愿地吐两分。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没有路灯,借着惨白的月光和零星烛火迈着步子。
周衡突然道:“你好像……一直在笑。”
方寒颂没听清,一愣神。
“一直都有那么高兴的事吗?”
这回他听清了,又是一笑:“是你活得太严肃了,小周同志。”
周衡心头一动。
在宜鹤,没什么人对他笑的。周遥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周先生赏识周衡,那是在家里;在学校,不用周遥刻意去说去做,学生自然会把他孤立出来。
他毕竟是情妇的儿子。
宜鹤那样的私立学校,等级观念很重。从小学到初中,他从没有交往过一周以上的朋友。
周衡也会站在校门口等黄玫瑰来接他,学生三三两两出校门,彼此聊着天,说些八卦和财经新闻,结伴而行。有人回头看他几眼,马上就会被同伴拉回话题,顺带警告两句。
等黄玫瑰在车上问他,周衡也会说,挺好的,学校很好,老师很好,同学也很好。怕她不相信,又说和同学约去哪里玩一阵。是书店或是电影院,这不太重要,黄玫瑰相信就好。
反正最后他都是一个人呆在那里,到点再回家。
回家又怎么样呢?周宅也没好到哪里去。
周遥不会闲的来找他,更不说什么兄弟情分。周夫人对周衡母子也当不存在。周先生是欣赏他,似乎有意培养周衡,但他更忙,三天两夜地不回家是常态。
当黄玫瑰决定带他搬来纺湖区,转学到阳升的时候,周衡从心底感到轻松。
朋友,玩笑,群体活动,这些字眼在他的字典里又一次鲜活起来。
所以当林婕来找他,提出陪新同学一起走走,周衡有些惊喜。
当方寒颂搭住他的肩把他拽出大院的时候,周衡已经满心雀跃了。
他不会说出口。
但他非常高兴。
就好像一条鱼懵懂地行走在陆地上许多岁月,与飞禽走兽无法交流。有朝一日它游入大海,才感到生命迸发的活力与美好。
“哎呀,忘了给你和方晨打个介绍了。”方寒颂挠挠头:“你是不是还不认识她?火箭班的,鬼精着呢。在阳升,十次有八次拿第一吧。”
他笑道:“这样的作业才有保障啊。”
周衡道:“想法……是很独特。”
方寒颂脚步一停,两只手朝周衡脸上招呼过来,周衡措手不及,被他揪住脸。
方寒颂只是把他两颊往上一扯:“你说我,明明是你自己笑太少。要学会在阳升过得舒服,先学做笑脸人好吗?”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儿太亲近了,讪讪地缩回手,片刻道:“不好意思啊,一时没忍住。”
顿了顿,他心血来潮道:“咱俩去吃馄饨吧。”
周衡回眼望他,方寒颂忙道:“转边儿前六个路口,角门里头,馄饨秦的摊子,特别好吃。”怕周衡不信,还补上:“我从小吃到大的,今天你新来,我请客。”
周衡点点头,刚要开口,远远地传来两声汽车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