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阳光,透过泛蓝的玻璃,映衬着蓝色碎花窗帘,蓝色的波点壁纸上荡漾着少女蓝色的梦。
她侧卧在铺着蓝色格子床单的软绵绵的床上,露出浅浅的笑。
郁郁葱葱的林子里,太阳才刚刚升起。留着齐刘海的女孩子束起了已经齐肩的黑发。
“奶奶,咱们拔了这些草回去把昨天从集市上买的两只小兔子喂成大兔子好不好?”
老人怜爱的用已经生满茧子的大手握住孙女白白嫩嫩的小手,说:“好,等大兔子生出了小兔子,咱们给爸爸妈妈看好不好?”
女孩子咧开嘴咯咯的发出好听的笑声。
突然间,太阳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血色的光照在大地上,女孩和外婆脚下的绿草开始一寸一寸的逐渐被火灼烧。天空也变成了血淋淋的颜色,气温高的不得了,像是要把人晒化了一样。
女孩子看到这一切,神情突变。她恶狠狠的甩开了外婆粗糙的大手。
拼了命的大喊,“你骗人,你个骗子,你个骗子。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喊着喊着,泪水就模糊了双目,等她再能看清楚时,外婆已经不见了。
天空由血淋淋的鲜红转成了压抑的深紫色,一大群飞鸟从头顶飞过黑压压一片。
她急了,赤脚在燃烧的林子里小鹿乱撞。地上还没完全燃尽的焦草像是被烧红了的铁钉,扎的她的脚血流不止,她用鲜血染红了这片烧焦的土地,远远看去,仿佛开满了红灿灿的芍药,异常美丽。
这个梦,来到江夜后阮儿已经做了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被从睡梦中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开始不紧不慢的洗漱。
阮儿喜欢用热水洗脸,冒着热气的水哗哗的流向洗脸池,泛起越来越浓厚的水雾,雾蒙蒙的让她看不真切镜子里的自己。
脑海中一遍遍充噬着这个做过很多次的噩梦。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安。
直到滚烫的热水挨着洁白的洗脸池壁溢出来,溅到她的大腿上,泛起一片微红。
她把水龙头向右调了些,脸整个埋进水里,有几缕发丝也跟着她的动作浮在水面上。
水里有一股漂白粉的味道,她咕嘟咕嘟的吹着气泡。起来时,整张脸被被烫的又烧又红。
这天天气特别好,清晨八点钟,太阳就远远的发着暖洋洋的光,抬头望去,不会感觉到刺眼。阳光比水还柔和,照的整条街道的线条都多了些弧度,不在有棱有角、四四方方。
中心公园里,穿白褂子的老人起了个大早,慢悠悠的打着太极。抽陀螺的声音在宁静的刚刚苏醒过来的早晨显得有些突兀,像是要震醒静谧了一夜的世界。
阮儿很享受的踩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步子也格外慢些,仿佛时空都慢了下来。
到画室后,放下书包,杂七杂八的推满了画架和颜料盒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喜太多人挤在一起画画,所以周末画室闲置的时候阮儿就会问老师要来画室的钥匙。
有好几次,画着画着,竟连时间也忘记了,画笔携着暮色不停点的描,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
透明的胶带撕开后混合着一种奇怪的气味。一张四开的素描纸被平整的粘在老旧的画板上。
刚进来的时候,学校门口的樱花好像开的更好了。跟一团团粉色的云霞似得,像在天边,又像在眼前,有可能那满树的樱花已随春风流入了心底。
阮儿是不喜欢樱花的,虽然美,不过,樱花花期那么短,总是刚开满就已经落了。散落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被值日生不情不愿的扫走。一片片无暇的花瓣就这样被卷入了脏肮的尘土里,最后腐朽的悄无声息。
也不知道,下一季樱花花开,又有几个人记得今天好看的像黄昏时的云霞一样的樱花落满枝头,在春风里闪着光。
思及此,地上摆着的一组落满灰尘的静物已经跃然纸上。每一根线条都苍劲有力,很少有女孩子能画出这种风格的画。
她的画里带着像她的歌声一样的神奇力量,翻滚的江河,正在融化的冰川,黑压压飞过天空的候鸟,波澜壮阔的神奇力量。
太阳一点点的旋转方向,离开画室的时候,是四点五十,比平常晚二十分钟。又因为天气很好,所以比起平时,天格外亮些。
这个时间接近傍晚,淡淡的红色在巨大的天空上晕染开来。
周围喧嚣着刺耳的鸣笛声,整条马路水泄不通。
阮儿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下午轻飘飘的凉风吹的她有些心慌的冷。
从学校旁边的一条小巷里穿过,可以很快到家。
阮儿记得刚来江夜的时候,她就喜欢一个人走这条巷子回家。
这里头,家家户户门前都种着大片大片的太阳花,红烧肉的香气在油烟里蔓延,里头夹杂着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清脆的响声。巷子深处卖馒头和烧饼的吆喝声在隔了老远的巷口也能隐约听见。人家里黏密的欢声笑语胶水一般的粘着阮儿的心。
将近三个月里没再走这条路线回家了。这一次,长满滑腻腻青苔的墙砖上用白色涂抹着大大的“拆”。不是晃眼,而是触目惊心的失落感,随着大片大片谢了颜色的太阳花渐渐滋生。
在江夜,这样的老街道不知还有多少。
厚重的尘埃粉刷了这里明媚湛蓝的天空。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近旁仍旧响彻这一如既往的阵阵吆喝,从巷子深处传到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