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要不要我留下一些钱财？毕竟你是这个家里的孩子。”而且，还是仅存的孩子了。

九渡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还是不必了，得了钱财她会觉得我跟青楼的妈妈走了。而且……”她的目光转向怀里死去的弟弟，眼神温柔又悲伤——当然她自己是不明白心里的酸涩疼痛是什么的：“她一定觉得，我在走之前还害死了弟弟。”

“……”宛艾不知道说些什么。九渡才多大，差不多五岁吧。青楼？还克死弟弟，修真界都没人信这个了。

“可以带上我弟弟吗？我抱着他就可以了。我想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把他安葬了，就让家母以为我把他带走了吧。”九渡勾起嘴角，那是个无师自通的苦笑。

“可以，那……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走吧。”反正……这孩子现在肯定会很‘乖’的。

走之前，宛艾还是留下了一些食物。孩子无动于衷地接过那些食物，一只手抱着她夭折的弟弟，把食物放进了里屋，然后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幽深的眼睛盯着宛艾真人，等待着旅途的方向。

怀里就是一具小小的尸体，她竟然丝毫不害怕，是因为那具尸体是她一直照料的弟弟吗？

宛艾不禁感慨，这么个小怪胎，也就是遇上荆楚了吧……

“有些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为了照顾孩子的速度，宛艾的步伐极慢，语调也极慢，“荆楚曾经是一个顶尖门派，但现在……大不如前。我们能做的不比其他一些门派多，仅仅是提供一些经验和典籍。凭你的悟性，可能几年后荆楚就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没关系，”孩子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我不会去其他地方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可是，其他门派能够提供很好的修炼条件——比我们能提供的好得多。”宛艾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他委婉地提醒九渡：如果在其他门派，你能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

九渡却说：“但他们并没有在凡间遇到我、带我回到门派。”

“我不会走的，除非你不要我了。”九渡很平静地重复。她甚至笑了一下。

“好吧……”但愿你能够像你说的那样，永远不改变。但宛艾觉得这很难：他知道九渡是何等的天纵英才，就算她开始不愿意走，眼红她的天赋和能力的门派恐怕也能开出让她动心的条件。不过那些门派并不是最初遇到她的，所以这也是荆楚的优势。可人心易变……罢了，能留几天是几天吧。

“修真界的体系比较混乱，荆楚这十三代关于体系的选择都有变化，我这一代选择的是最为原始的一种。这套体系将外界的力量称作灵力，修士体内都有灵力漩涡，可以吸收灵力、转化为修士体内的真力。真力积累的量与质的不同，直接决定了修士的强弱。”

九渡适时地插话：“量可以日积月累，提升质要怎么办？”

“锤炼。”宛艾解释，“这个过程有点像是凡间冶炼，所以我们称为锤炼。金丹以前都是积累量的过程，你暂时还接触不到这个。”

“哦。”九渡没有纠结，“我听说过法力，那法力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宛艾笑了笑：“法力距离我们更加遥远了。只有仙人体内的力量才能称作法力。驱动灵力漩涡时，每个修士能够吸收到的灵力的质与量都是不一样的，一般这个转化为修士体内真力的过程会有很多损耗，大部分修士体内的真力水平参差不齐。但是，到了飞升成仙这个级别，法力的差距就没有那么大了。没人知道为什么，不过记载也都是千年前的了，也不一定完全正确。”

“为什么是千年前？”九渡好奇地问。

宛艾这次没有立即回答，他想了想，才缓缓说道：“千年前……是最后一个修士飞升成仙的时期。”

“我荆楚便是那时创派的。在每一代掌门的口耳相传里，那个时期……被称为‘春末’。”

“春末”？这两个字一听就很有暮意。九渡自己琢磨了一阵，没敢开口。

宛艾说：“‘春末’之前，天地间灵气浓郁，天劫不难度过，飞升的前辈有上百位。但是，‘春末’之后……据说现在天地间灵气比起‘春末’时期总数已经少了上百倍。这是一位前辈根据修真所需时长计算出来的，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相信。”九渡斩钉截铁道。

宛艾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是，我相信。”

“因为，‘春末’之后，再没有人飞升，这是事实。”宛艾低笑了一声，“你让我如何不信？至多缺少的没有那么多罢了。”

“缺少的灵气去哪儿了？”

“谁知道。”

也许是逸散，也许是天地间不再产出那么多灵气，又或许……

宛艾赶紧制止了自己脱缰野马的思路。他低头，九渡正纯真地向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