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如你所请，我来了……”北辰元凰圈住她的腰，她有些竭力的发软，但两个人的力量加倍了，他们退，像一片叶似的，在风涛中退……

“它在后面，把它引到归墟海……”北辰元凰似乎对异兽有所了解，“别回头，它在追踪你的味道。”

“我……”江宛陵惊异了，怎么会？这头巨兽追踪自己？

“原来你是大水座座主。”果然，北辰元凰笃定了，真正地踏实了，他寻到了相里陵，她是巫呀……

“这是渊狱断流之主！不过，人们一直以为是传说，古籍上记录过。我也是今日才见到它的真身，它是巫家的兽，确切的说……应该是你们祖师婆婆豢养的兽。”元凰内心也有着疑问，在了解“巫”的过程中，他也在回忆中搜寻有关相里陵的每一个细节，她是普通的，平凡的，她对水系是无感的……

在追踪“死而复生”的时日里，元凰潜心收藏着有关“巫”的一切。今日一见，他也好奇，巫祖，为什么会养异兽……

什么……

什么跟什么……

江宛陵空空地茫然，大水座，巫祖，渊狱断流之主……她听到了这些，可是，她不明白这些与她本身有什么关联。

“不过，巫祖早就不在人间，是什么人能将渊狱断流之主唤醒……”元凰心内酬思，“巫”中的“大神通者”能够办到吗？天象，天时，都出了问题，是“巫”在引领吗？

“江小姐，我们要快些，它带来的麻烦太麻烦了。再耽搁下去，人间会成炼狱。”元凰提醒她，“在此时不能恍神的，必须集中心力引导它，否则它会引动海底归墟之力，令整片海域化作逆向吞噬一切的“漏斗”。漩涡直径数百里，吸尽城市、岛屿甚至云端飞鸟，将万物碾碎后沉入永暗海沟。”

“这是归墟倒灌，另外还有，天海倒悬和盐晶地狱……书上记录了三种，但不好说是不是只有这三种能力。”元凰深吸了一口气，冷雨水浇透了两人，不过他的怀里有着热力，一具温热的躯体，使他的内心充盈。

“我……要怎么做？”江宛陵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她不行动，一样难逃生天。随即，她心念合一，她以深厚的死神之力体悟着，集中自己全身的力量，她感触到了——

冰冷。

不是肌肤触及寒水的冷，而是液态的钢针顺着口鼻耳道刺入颅腔，钻透骨髓，将每一根神经末梢冻成脆弱的冰晶。精神力被夺，使她开始流血……她是竭力要向着上方那片摇曳的光明逃去——可是她的努力化作了一串徒劳的、银币般的气泡，那片光明正以绝望的速度缩小、黯淡、最终熄灭。

身体不是在下沉，是被深渊巨口含住，缓缓吞没。

光消失了。

绝对的黑暗笼罩下来。这不是夜晚的黑，夜晚有星辰，有风，有声音。这是坟墓内部的、粘稠的、吞噬一切的黑。眼睛徒劳地睁着，看不见自己的手，看不见任何方向。唯有冰冷的水流像无数滑腻的触手，缠绕着脚踝、腰肢、脖颈，将她向更深的、永无天日的渊薮拖拽。恐惧不再是情绪，它具象成了泥，灌满五脏六腑，沉甸甸地压碎所有希望。

时间扭曲。

大脑在缺氧中燃烧，开始焚烧记忆的残片：母亲、父亲，姐姐……他们的笑脸在水波中折来折去，阳光下的书房，干净的桌面，未完的日记，爱人的脸庞……

江宛陵恐惧，不能走，求你们，不能走！

她的心神乱了……

一个无法安定的神，被无边的冰冷与黑暗像一条蚕啮噬着桑叶那样“沙沙地”吃掉，意识开始溶解……

一种诡异的、带着诱惑的平静感开始安抚江宛陵。

放弃吧，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低语，放弃挣扎，融入这片永恒的、无痛的黑暗……

这念头如同深渊的蛊惑，令人心悸又带着解脱的诱惑。她感到自己在分裂，一部分残存的意志在尖叫着反抗，另一部分却已疲惫不堪，渴望沉沦。就在这濒临彻底放弃的边缘，身体深处残存的本能猛地颤抖了一下！像一根即将燃尽的灯芯爆出最后的火花。这微不足道的反抗，却瞬间点燃了更深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自我意识即将永久消逝的终极惊怖！

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思想、记忆、爱恨、那个称之为“我”的存在，正在被冰冷的海水无情地冲刷、稀释、分解……

像一幅浸入水中的墨画，色彩晕开，线条模糊，最终只留下一片空白的虚无。

“不——！”

最后的光感彻底消失。

最后的气泡散尽。

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被无垠的、亘古的深寒吞没。

只剩下永恒的沉沦，凝固在深渊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