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假仙正在向屈世途展示自己机缘之下获得的一件宝贝,一面是炫耀之意,一面是借此抚慰他受惊的心绪。屈世途苦笑的看着秦假仙在他面前卖弄的头头是道……“老屈仔,这个东西得来不易,但是我实话告诉你,我是托了素还真的洪福才得到这个好东西。”秦假仙故意如此说,就是为了引发屈世途的好奇由此打开话题。
屈世途顺水推舟的问道,“这话怎么说?莫非你是打着素还真的名号……耍了手段?”
“这个琉璃盏来自于放萤苑。”秦假仙话说到此诡秘一笑,“是放萤苑的女主人赠给我的……油尽不灭,雨泼不熄,风吹不颠的长明灯。”他面上透着浓浓的得意之色,“不,你说错了。是人家心甘情愿赠予,绝谈不到骗。”
“我也相信你不会做有碍于素还真声名之事。”屈世途放下心说道,只是秦假仙收罗的宝贝很多,也没必要特地拿出这盏琉璃灯在自己面前叙说由来,这其中必有一个缘故,从他方才那高深莫测的笑容里似乎就已经透出了端倪。
“老屈,你我相交多年。话不是你这么说。”秦假仙虽说大而化之,可是来自于老伙计的质疑无端教人心不服。屈世途连忙赔罪,笑道,“你把这个东西和素还真联系在一起……我想的多了嘛。你不要生气,不知者不罪。”
“好吧。事情很简单……”通过秦假仙的一番描述,屈世途大致了解了情况。事情不简单,只为蓁幻幻对素还真的一份情意所在,便大方的满足了秦假仙索灯的心愿。那么人情要算在素还真的头上了。这一点,以秦假仙的智慧是容易想到的,他敢于接受就表明他自有办法化解人情债。
“我能平安的在琉璃仙境与你喝茶,还要感谢你给素还真报信啊。”屈世途叹气,他在东武殿没有遭受苛待,只是被织语长心扔进大牢里坐冷板凳而已。起初,屈世途并不晓得织语长心为真正的织语长心,不无天真的还想与她叙叙旧,拉拉关系,攀攀交情,谁料到却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从织语长心三言两语的话风里,他才明悟了惊天的变故,江宛陵是江宛陵……而织语长心是织语长心。
秦假仙却笑道,“因祸得福。若不是找素还真报信,我不能得到这个琉璃盏。况且,救你这回事,对于素还真而言应付裕如。”这话说得屈世途苦笑连连,什么叫应付裕如,就算困难,未必素还真还要拉着自己倒苦水?
但看秦假仙得了一个好宝贝,喜心翻倒,屈世途也不忍将话说得直白,只是默不作声的喝茶。秦假仙到底是聪明人,一望而知,屈世途是在替素还真担忧……
“你肯定以为我是为了宽慰你而说他从织语长心手中救出你应付裕如。”秦假仙看着屈世途眼中流露出的‘难道不是这样?’的眼色,终于撇去了浮笑,难得的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友,你想一想,倘若是困难的事情,素还真哪里来的闲工夫去放萤苑。”这是很容易联想的判断,似乎不能说秦假仙的话是错。
屈世途闷头喝茶,好一会儿才缓过劲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没办法,织语长心忽然出现,不容我闪避……被她抓走了!”
“唉!当时的情形我又不是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你自责不安反倒令素还真难做了。他免不了要想正因为他的缘故……你才被抓走啊。”说着,秦假仙屁股离开凳子,隔着桌面探手拍了拍屈世途的肩头,语言的效用加以亲切的抚慰好不容易才使得屈世途如释重负感到一阵轻松。
脸色的变化代表了心境的宽松,秦假仙为自己的能干深感得意,他笑道,“这件事不提也罢。”屈世途意会到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没必要再到素还真面前旧事重提。不提就不提,但是那番变故由何而来却是不得不问的。只是素还真人呢?一连几日不见他……既然素还真不在,何妨将心里的疑问诉诸秦假仙,“秦假仙,我有疑问……是关于织语长心。”
“疑问?你这话提醒我了,你是不是也发觉了怪异。织语长心的动向与她先前的作为判若两人?”秦假仙瞬即明白了屈世途要谈的话题,“这一点我当时与素还真做过意见交换,不过他心急你的安危,话没说完,不了了之。”
屈世途与江宛陵在琉璃仙境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当然,他也在织语长心的手底下谋求过生路,所以他对两人的所作所为有一定的发言权。
“你的预感是正确的。根本就是两个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屈世途感叹不已的伸出手指比划着。武林里怪异的事情很多。虽然这事透着不解的诡异,但是并非不可能发生。而且正发生在当前。
秦假仙恍然大悟,惟其如此,一切的发展也都能说得通顺了。但以他的看法,这对大局来说也没有坏到哪里。屈世途看他脸色从容,知道他心里对此事不以为然。毕竟他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所知所想不如自己来得深刻。
“我差点要误会了江宛陵。”
“怎么个误会?”
“以为她居心叵测,忍辱负重……潜伏到这边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你的想法不能说毫无道理。只是,从你的话里来判断,没有这回事。”
“是啊。没有这回事。”屈世途悠悠长叹了一声,“是好事了。否则,这样的心计,要对付起来太难了。”
“你能想到,未必,素还真想不到?”秦假仙笑着反问,“织语长心一跳出来就急不可耐的撕破脸,我看她……兔子尾巴长不了。她抓你,迫使素还真不得不与她一谈。以我估计,她是试探素还真的态度。至于未来她要怎么做,方向总在死神这两个字上。”
“如果真的撕破脸,我的一条老命只怕保不住。”变故来得突然,始料未及。就算素还真想的深想的远,他也不能想到老天爷的前头去。这就是人力拗不过天命。
对于屈世途的抱怨,秦假仙哈哈一笑,觉得他是因为被抓而心有余悸。看来还需要安抚。
“我却不这么看。我认为,织语长心总可以想到杀你……后果是素还真会拼命。杀素还真,反倒是……可以保命。”秦假仙笑嘻嘻的,他的话自然有道理,而且深想就驳不倒了。
屈世途大声一叹,“只要没有坏素还真的棋局就好。”
“一盘棋是他一个人在下,每一着都有作用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们不要打乱他的一盘好棋。”秦假仙说道。
“一盘好棋?”
“是的。”秦假仙平静道,“不过,也是一盘险棋。”
“我不信他未卜先知晓得了织语长心会突然复生……”屈世途的疑问足以引人重视,“这是没道理的事情嘛。你想想,织语长心的心性,可不是什么以善为乐的人。”
“只要不是以恶为乐,也不算太坏。说起来……变故一生,机缘凑泊。原先办不到的事情或者说很难办的事情,可能就意外的容易了。”秦假仙脸上透出的那种泰然自信足以使屈世途怀疑自己的脑筋是不是不再那么灵活了,他双眉一拧,想到了反驳的话,“织语长心既然成功以我为饵诱使素还真赴面,为什么不当机立断杀了他?”
秦假仙发觉屈世途在钻牛角尖,索性率直的说道,“杀……怎么杀?万一杀不死,不是把自己的路一瞬给堵死了?你也晓得但凡存了这样心思的人,不会没把握的冒险。”
屈世途觉得秦假仙的话有失踏实,仿佛是空言,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道理。总在这虚虚实实之间把自己的心情弄得起起落落……算了,不谈了!不谈话,就要找点事情做。
还不等屈世途起身,忽地天色急变,两个人都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其时,天气极坏,雷电交作,倾盆大雨如盖,这绝不是初春时令该有的气候。不等江宛陵去拿太学主手里的死国年纪,太学主竟然已先一步自年纪中得到提示,派出万古长空追杀藏匿行踪的江宛陵。
自末日骄阳手中重新取回创世的万古长空已是面貌一新,身形气势较之过往的颓唐有了截然的不同。这是令同伴欣喜的改变,可是在江宛陵就是劫数难逃了。
万古长空没有非杀江宛陵的理由,可是这是取信太学主的最关键一战,为了帮助自己取回创世,他将末日神话交给自己使用。手持末日神话对战末日骄阳,致使对方必败无疑。面对这份知遇之情,自己需要拿出相当的回报。所以他想的很清楚了,怎么回报?那就是‘借人头’。借谁的人头呢?自然是太学主心心念念的江宛陵的人头了。
雨声轰然,江宛陵眼睛被雨水淋的睁不开。反观万古长空,气势卓然,意态沉稳,势在必赢……
“抱歉。这一战吾不得不为。”万古长空说道。当然他并不指望被杀的人原谅自己,可是要说的话是一定要讲清楚的。
江宛陵心里明知是太学主派万古长空来杀她,但这样显而易见的情况实在不必浪费口舌,她猛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奈何雨水不停,擦也擦不尽。浑身厚重的伪装此刻已湿漉漉的沉沉压在自己身上,更添一重累赘,为了取胜只有轻装简从,抛弃一切束缚。
死国年纪也被丢到了一团外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