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陵与不见荷两人都对翠瑚居不陌生。再来琉璃仙境,算是故地重游。不过世事迁延,心情总与上一次有所不同。譬如不见荷的心情相较于上一次的忐忑挣扎,此时的心境则是烦乱。
“荷姐心情不佳。”江宛陵说道。
不见荷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说……不然,你心里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
江宛陵叹气,如果照直回答,那么谈到的话题必然损伤彼此的感情。只有绕开,不仅要绕开这个话题,还要谈一个不见荷感兴趣的话题。可是在她沉吟了片刻之后竟发觉不知如何开口。
“你在想什么呢?”不见荷也关心她的心情。
“我在想……我的手什么时候能够痊愈。”说罢,她竟然想到了该怎样与不见荷长谈,“这双手好好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贵。现在不能自如运用了,我心里才晓得要保重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
不见荷一笑,叹气的摇着头,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反驳了,“宛陵,你知道不知道……每当你想要说服人的时候,你就会摆出一种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你自己是看不到,我却看得清楚。”她一抬手指着自己的两条眉毛向江宛陵说道,“尤其是你这对春山,轻轻一垮,眼帘也遮下来了。教人不忍心驳你的想法。”
江宛陵不信的一笑……
“你看嘛,你刚才那种不以为意的笑……就是明证。”不见荷想要在房间中找一面镜子,翻来翻去,却没有找到,不免感到失望。
“荷姐,找什么……”江宛陵不解的问道。
“找镜子。不过,看样子是找不到了。”不见荷感到诸事不顺,不由埋怨起来了,“找不到镜子,你就更不信我的话了。唉……”这声叹气一时堵的江宛陵说不出话来。其实两件事情本无关联,不过是不见荷想要借题发挥先拦住江宛陵的话意。
“说起来,当时该带走那三口大箱子。”不见荷同江宛陵开起了玩笑,“那里面可是应有尽有。”
“怎么带呢?”江宛陵只好顺着她的话意说道。
不见荷听她这样问忽地提高了声量,“你还真想带走那三口箱子?”惊奇的反问,但一转念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当时你不是拒绝了穆仙凤的提议吗?难道,你此刻后悔了?”
“是啊。我后悔了。那里面应有尽有,就算我不用,卖了它们也许能发一笔财啊。”江宛陵故意说道。
不见荷被她这句话逗的直摇头,她轻轻一哼,“你这话是在骗鬼!要说你真这样想,那你第一步就错了……”
“哪里错了呢……”
“不该向疏楼龙宿提……和我一起离开。”不见荷唬着一张脸看着她说道,“你也听到穆仙凤说的话了。你肯留下,又何止三箱的好东西呢?但你若留下,我是不会去那里陪你……幸好你坚持于我一起离开而不肯留下。这也实在宽慰了我。”
“那么荷姐心里信不信我?”江宛陵顺势问道。
“当然。”
“荷姐既信我,怎么又不开心?是为我不肯去日罗山了……”江宛陵自有一番猜测。
“这,我倒是不能瞒你。你不肯与我一起去日罗山,我确实有些难过。是祖母做事太过分……可你总要想一想他的处境。”不见荷说到这里发觉江宛陵面色有变,攻心为上,她继续乘胜追击,“换做是你处在他的境地,心里也是深深的盼着。你想……一个人昏迷的世事不知倒也无所谓想不想了。可一旦清醒了,满眼望过去见不到那个伫在心里的影子,怎么不凄凉?”
“不过凄凉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应该受这份罪呢?”
“我是为你发愁……因为我知道你虽然面上表现的平和无事,但心里的滋味必然不好受。不然哪来的心病?”
“你对朋友都能做到体贴关照,那对他呢……”
“只是我也想不透,你怎么连一封信也不肯写?这是为什么?”不见荷这几句话说的很有技巧,使人听了必然有所触动。因此江宛陵的一颗心被搅得不得安宁。
“荷姐只顾着他,倒是忘了我的手还没有好么?”江宛陵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隐含着失落。不见荷轻笑着搂住她说道,“我是顾及你的心情。这件事情你闷在心里无人来为你点破,岂不是更愁苦?你不但不感谢我,还向我抱怨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
她带笑的语气里含着一种逗趣的兴味,“你应该去看他。教他知道你是因为手受了伤才不能给他写信。”
“既然已经见面,哪里还需要写信呢?”江宛陵苦苦一笑。她心里虽觉得不见荷前言后语颠三倒四……但只以为她是关心自己的心情,认为自己见了千叶传奇不仅能解除心中的愁苦更有助于千叶传奇恢复伤势。
“原来如此。”不见荷仿佛是灵光一现悟出了关键,“你所想不错。写信总不比见面来得直接亲切。他实实在在的见到了你这个人,一切真诚……”
“我陪你去!”她站起身,神情急切,大有说走就走的决然。
江宛陵一怔,望着她面孔上焕发着义不容辞的神采,心里有了隐约的疑问。
“荷姐,这件事不急。”江宛陵看向不见荷,以安抚的口吻向她分析为何不必急于见面。不见荷无可奈何的坐到她身边,听她继续说道,“千叶传奇不缺乏理智。孰轻孰重,他早已思考的清楚。日盲族需要他主持大局,所以,他会尽力让自己快速恢复。为了消除死神之祸,他费心绸缪,怎么肯半途而废……”
不见荷心知江宛陵说的不错!可是,她有自己的盘算。人在受伤生病虚弱之时,感情亦是最脆弱的时候……这时候如果他们二人见了面,感情急速催升之下……千叶传奇还能保持如常的理智吗?
她不能错过这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不去见他,他不来见你……该怎么好?”不知不觉,她在江宛陵面前说出了真实的烦恼。她需要一个机会呀。可是她又无法将自己全部的计划向江宛陵倾吐。
而江宛陵自然无法猜透不见荷的真实用意。她还怕不见荷为自己的心病而担忧,因此劝道,“荷姐,不必发愁。两个人一起发愁,愁更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江宛陵试图开解她,可这也更惹恼了不见荷,哪有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只有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机会错过了就再难寻觅了,“不着边际的话!我只问你,你心里想不想他尽快恢复?”
她态度骤变,逼问的态势再次出现。江宛陵下意识拢起了眉头,疑问也更深了。她望着不见荷,渐渐的明悟了她心里真实的关切着千叶传奇。她虽然离开了日盲族,但心底里仍然将自己当作日盲族的一员。
看到江宛陵蹙起的眉头,不见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的语气又是一变,变得无比哀怨,“也许我不该逼你。只是我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落得像我一样……”
一句话说得江宛陵立刻不能再与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