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是个多余的人。

然而他义无反顾踏进了巫术制造的空间，这给马婆婆的工作带来了困难。不设法消除这个困难，后续的工作将无以为继。关于素还真其人其事，马婆婆曾经有所耳闻，但她并不关注，她专心于修习自己的术，一直默默等待着神灵降下指示，她安分守己地潜伏在黑暗中，绝不徒增事端，直到她的本命神，巫者的灵所附的那一截光滑的散发着银光的鸭脚木有了异兆……

她受到神的指引而开始她的行动。

“现在我来传你神册！”马婆婆在施术之时有了新的动作，阿黎是惊异的，她不敢相信马婆婆会传授她神册。她的生命有了前所未有的舒泰，身体的伤势也仿佛不药而愈，整个精神焕发着勃勃生机，她在激动中向马婆婆伏倒并且叩首。

“阿黎——”马婆婆叹了一口气，“我扶养你长大的，我从来没有防过你。只是，你偷师学到的，不能说是真确。不要走捷径！”

阿黎惶悚，匍匐在地上的身体抖动着……她为马婆婆的精明而感到不可思议，同时，她有着深深的害怕，她永不可能忘记自己曾立下过巫的誓言，若背誓，她会被殛！

一册用朱笔写的小册——这是阿黎第一次看到，是麻制的纸，用朱砂书写，是本宗的特殊符书。那是主要的符和咒，召鬼神。

“婆婆，我有的是时间。”阿黎虔诚地跪拜，她伸出双手接过了神册，小小的薄薄的一个册子，却是她祈望了一生的东西。现在，马婆婆将神册交给了她，她相信只要把时间用下去，她一定能够在巫术上取得大成。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捷径，笨人有笨人的时间。

因为在这巨大的转变中，她的收获太丰富了，她有无比的喜悦。

“阿黎，我们必须设法排除素还真……”马婆婆严肃地说道。

“是……”阿黎在刚刚获得神册后，立刻想要试一试它的神威。

“我们不能耽误太久，持续的施术，将会影响被受者的神智。如果在施术中被人强力打断，我们自身会受到更甚的反噬。”马婆婆郑重告诫阿黎这是一次充满了危机的行动。

阿黎凛然，她在自作主张中开启了险境但又无能收尾。她原本处于施术的主导位置，现在她将这个位置让渡给了马婆婆，她从事辅助性的工作。她希望帮助马婆婆实现任务，不惜一切代价……

素还真在踏进了灵异的空间后，立即寻找江宛陵确认她的安危。

黄昏的竹林很静。

日光穿透林间的枝叶落下斑驳的光映在他的袍服上，甚至还有风抚过他的大袖，竹叶沙沙地响，素还真审慎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假象的空间与真实的环境如出一辙。他在坡下发现了露出半截的石屋，他径自走了进去。

进入的路径幽深而狭长，渐渐地，日光已经不能给予任何照明了。素还真在昏黑中摸索着，他嗅到了一缕清新的气息，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但是他并不反感排斥。

这是巫药，有着影响人的心志之力的效果。不过，这影响力很弱，不能传心——巫教传心是以用术为主，药物的作用极小，但有了药物作底子，施术就容易了。

光忽然进入了他的眼睛。

素还真走到了白石坛前，那里长久的孤单地伫立着一尊石像。他走近她，双眼凝望着她，时间徐徐地流淌中，素还真感到石像的双目也有情地凝睇着自己，他放宽了，他思考着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尊江宛陵的石像呢？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把问题抛掷在了脑后。

看她——看美丽的她，痴着看，情在素还真的心灵中流动，于是，他伸出了手……唔，真奇怪，真好啊，玉石的材质为什么会有肌肤的细与滑？

看，目光移动着，他在不知不觉间牵住了石像的手，他看到了石像的赤足……那是很好看的，但是非礼勿视，他又看向她的面孔，她的长发是散开的披着……素还真的意念转向了朦胧了！美的诱引……但是他没有造次，也不敢惊动她。再者，他又以为能如此地看她，也是大事，生命中难得的快慰之事。

嘭——

一颗小石子砸到了素还真的脑袋，他在吃痛中仍然没有放开那只牵着石像的手。人声渐近，有人进到了石室，素还真这才转入了石像后隐蔽。他以为在幻象的空间里不应该有别人……这是白日的余光垂尽之时，殿内虽然点了几对烛，但很暗，进来的人都被一种阴森严密的气氛压迫而透不过气来。没有人敢仰望神像，也没有人留意到殿中尚有何人。

人们拜，虔诚地拜。拜罢，一名穿着灰布长衣的女巫自队列中走了出来，她的面色和黄昏的天色一样阴森，她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置在了神像前的石台上。在一片肃静中，巫师低头诵着经咒。又过了一些时，他们开始传焚符，总共有三道符，她们做了三次一模一样的动作。

神像之后的素还真以为他们的仪式将近尾声……

“圣者，我取青蛙来……试试。”女巫嘶哑着声音显出疲惫，他们处在惊心动魄的大变动之中，在稍一安定后，他们集结到了总坛。总坛给予他们暂时的安宁，他们心有余悸，正在向神灵做祷告，期望获得神的指引。

巫派中有一种术，是用特别的方法养了青蛙。然后，用这种青蛙来进行一项探索。这很麻烦，饲养的巫蛙容易产生异变，对施术者也有极高的要求。平时，巫者不用此术。但是，在他们走投无路时，他们决定试险。

食盒被打开，里面有一只硕大的青蛙，犹如男人一双手掌般大小的青蛙呈现在众人眼前。女巫将青蛙放入陶盆中，先用香薰，那只青蛙被香熏之后就不动了。素还真将施术的过程看得清楚，这香味……使他愕异，那也正是他先前闻到的味道啊。

他看到青蛙在神像前被分割成四块，巫女又迅速地将四块蛙肢分置在四个不同的方向——青蛙被割开后没有流血。

巫女开始念咒，她把右手的中指放在石台的中央。放在南方的一块青蛙肢体缓缓地回向中央，贴着巫女的手指。而东方的那一块，只动了约一寸就停了下来。至于西方那块，动了一下，又移了一下，便不动了。北方的那一块只颤动了一下。

他们这是在问卜吗？素还真在疑惑中听到一道尖锐的声音说，“拼起！”

施术的巫女好似陷入迷幻而被定住。再看被割分成四块的青蛙，处在北方与西方的两块已渗出大量血水。南方的一块则在中央部分有一些血渗出，仍然在动。东方的一块则完全无反应，没有流出血，蛙肢还还石台上移动了一寸。

“东方有古怪！”圣者叹道便伸手去取那一块，又有奇事发生，那一块蛙肢好像粘连在石台上拿不起来了。圣者立刻念咒，那一块蛙肢依然没有动静。有人提议拿本命神木出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