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愿望不过是岁月常新,吾妻常乐!”疏楼龙宿坦然将自己的秘辛付诸于口……
开诚布公!直言相告!吾妻常乐,此句最动人心。因为人生在世,忧烦的日子实在太多了。更何况以自己的处境而言……一想到处境二字,不免露了痕迹,涔涔冷汗自脊背处一淌,千叶传奇心识一震,意识到必须加以控制才可免于失态。
“我素来是避嚣的,从容闲逸。天大的事,我懒得去想,只切盼着能在温馨恬适中度过……太阳之子呢?既有智慧又有实力,天下本应该有你的位置,世间必要留下你的传奇。”疏楼龙宿说一句,千叶传奇听一句,心领神会。
即令他不动心,也要说的他神思不属!
千叶传奇苦笑,恨不得要开口称赞一句,你和她真是罕见难逢的一对。一个归隐山水,一个安静平和,郎有深情……霎时,他惊醒了,问题的根本在江宛陵身上!千叶传奇回神之际恍恍惚惚嗅到了她的衣香……情感的深入,时间的流淌,初衷可改!自己怎么一下子就着了道?就迂了?千叶传奇反反复复的问自己,他感到不可思议,自己的心思被疏楼龙宿洞悉了,不知不觉的,思路亦被他掌控。
千叶传奇有意识的深究这个原因,这是值得警醒的事情。自命不凡的千叶传奇惑于感动……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对江宛陵的命运采取无动于衷的态度。一切有关她的人,事,物都会拨转自己的心思。
这是他被疏楼龙宿的话所感动的最根本原因。
更甚的是在内心深处有一份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佩服。
佩服疏楼龙宿的果断直接。
这个人一改先前的作风,当机立断,敢作敢当。在自己期以怀柔之策时,他已出手斩断了通道,把局面做尽了。剖析至此,千叶传奇恍然一笑,内心的激荡更厉害了。
平素的自持使他保持了清醒的脑筋,他静静的息了息心中的乱想,以平常而又不致使人反感的口吻说道,“她很坚强……其实也很软弱,但为了生存,她不能不挣扎着坚强起来,用她的智慧来帮助自己顺利平静地过关。”
“可是人生……关关难过关关过。你只想让她分享你的快乐和得意,不愿让她知道你的忧愁和痛苦!”千叶传奇很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样的日子久了,生不如死,有何乐趣可言?”
“在你的想法也和一般庸俗男人一样,总觉得女人最可贵的就是她们的眼泪。”疏楼龙宿老怀自伤的叹息。
这话千叶传奇无法答了,其实他觉得疏楼龙宿和自己是一样的,两个大男人如何就真的能把女人的心思摸透?
“她需要休息,需要找些有趣的事来松弛绷得太紧的心弦。”千叶传奇的建议在疏楼龙宿而言有同感,于是他也说道,“身心交瘁,真的太苦了。”
谈来谈去,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两人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了。
然而什么是有趣的事呢?
当然这需要江宛陵自己评判……疏楼龙宿有种预感,江宛陵清醒后,他还需另费一番好大的周折,是苦亦是甜。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将童官官的事情说破,取得她的信任与怜惜。
虽然与她分隔不过十数日的光景,她的音容笑貌,以至于极细微的神情动作,一个印象接着一个印象,无不清清楚楚、自自然然地呈现在自己脑中。这对自己而言是个极新鲜的经验,使他惊奇,也使他困惑,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
于是他想到了太学主那时对他说的话——而惟于情爱关头,则愈聪明而愈懵懂。
对于这样率直得近乎鲁莽的说法,他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甚至一度认为死国年纪已经玩坏了太学主的脑子。他当时以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态度予以否认了!其实,负气的成分多。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爱是这么神秘,隐秘,难于捉摸到的东西。但是,等捉摸到了,那份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不能否认这是一种全新的神奇莫测的体验。无论是书籍典章还是传说逸闻,许多哀感顽艳的故事,他烂熟于心,早已失去了神往。可是一旦等到自己亲身体验,任何说得有声有色,扣人心弦的爱情故事都是隔着一层。
爱是没有东西可以代替的,只有自己去经历。
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呢?扪心自问。深深困惑的疏楼龙宿无法清晰的思考出这个答案。当前的难题是,以后怎么办?明明是个难题,他却以极简单武断的想法去处理。
以死国年纪引诱她来到疏楼西风,不仅招来了太学主的杀机,更是差点害得她香消玉殒,最终却拜年纪所赐,给予了自己一场梦寐以求的极乐。我生舍此无极乐,为谁粉碎到虚空?
两位好友的介入,使得疏楼龙宿才警觉自己行为失常的厉害。平生不知遭遇过多少次的忧患,大至性命出入,小至求学受阻,然而自己都能维持一个平静的心境,决不会焦灼的方寸大乱,连自己做了些什么事都不知道。
而居然在江宛陵失踪后出现了这样的情形,只是为了江宛陵的缘故。她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能使自己如此颠倒?疏楼龙宿这样问着,感到事态愈来愈严重,因为他已领受到情丝束缚的力量是如何可怕。
怎会到了这等地步?他惊疑不定地在想。回顾往事,脑中所浮现的,尽是江宛陵的影子,轻颦浅笑,正反斜侧,每一个影子都是如此动人,如此真切,真切得就像此时亲眼得见一般。
那不如把记忆封藏起来!当他下定决心,抱着念想而活时,他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已摆脱了她的魔力。可那消息传来时,一切只不过像是用块绢盖住了,遮一遮耳目那样,平静无事便罢,有个风吹草动,掀开那块‘绢’,整个记忆便原封不动地呈现了。
这复现的记忆,挟着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无比巨大的力量,袭击着疏楼龙宿的心。那一缕不可捉摸、不可听闻的情弦,原以为凭自己心中的慧剑一挥,还不是信手而断?谁知它比世上任何事物来得坚韧,慢慢地熬炼,也许还有摆脱的一天,说是能够一挥而断,那简直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