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还真……请等等。”一个声音拉住了素还真的脚步。他转头,所看见的正是今天在天下封刀内遇见的两名侍女之一。她急步上前,整张脸透着绯红,热汗腾腾,气息急促的喘着。她是一路追赶,倘若不是素还真与千叶传奇在路途上停顿谈话,她怎么追,恐怕也无法追上眼前这个人。
“是夫人的侍女……”素还真有些意外,他看出了这位侍女的急切,他有了一些联想。
“嗯,我是纤如。素还真,你知道持盈在哪儿吗?”纤如直白相问。起初,她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素还真与千叶传奇,他们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随侍夫人的过程中,她忆起了!素还真,这个人曾经去过刀坊,曾经拦住持盈。在素还真出现后,持盈消失了……
于是,她怀着期望来追素还真,她希望通过素还真找到持盈。但这又不是她真正的目的,她关心着那个失落在南舞的同伴——秀璋。
“我知道你们是朋友……是吗,素还真……”她在酷热中奔跑,存着希望而追赶,幸而,她追上了。纤如捏住袖子死劲擦汗,汗水滴到了她的眼睛里使她刺痛,“素还真,我想找到持盈,我有事情的!”
“姑娘找持盈,是为了什么事情?”素还真抬手一拂,为她解除了不适。
纤如一怔,微风动摇化解了她的刺痛,更使她从头到脚都沁凉了……这是忽如其来的清芬,她神思透爽,她只怕自己猜错了素还真与持盈之间的关系,他不肯帮忙……但自己的时间不容许瞻前顾后。也许本来不该抱有期望,那么失败也不必灰心了。她的心绪在激动后抑制了,她对素还真直言相告。秀璋的处境——令她深深忧虑,牵挂,而夫人似乎已忘却了这一个遗落的侍女。
纤如在苦闷与忧急中毫无办法,但又于意外之中见到了素还真,一个使人喜悦的希望,她不能放弃。她在叙说中省略了前因后果,只提到了秀璋触怒贵人而受伤了,无法陪同夫人一起回到天下封刀。
“我希望持盈可以为秀璋设法……”纤如说着,有了迟疑,事情又未必是想象中可怕。她自我安慰,因此向素还真解释她这一想法的由来,她道,“我和直云有自己的职守。持盈,她……也许是自由的。”她说这句话时紧紧地望着素还真,期以自素还真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事实上,她们各自分开而不能互通信息,她只是猜测她曾经的伙伴是自由的,行事不必顾忌,那样一来,秀璋的处境会得到改善。
“素还真,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最好,你能帮我传信给她。那就太谢谢你了,行吗?”这是直接的请求,像是不容许素还真拒绝,她又追加了一句,“素还真,我要回去了。出来太久,我没法交代的。”
“姑娘如果想知道秀璋的信息,素某可以代为设法,不必一定需要持盈亲自去南舞……”素还真温和地说道。
“谢谢!你是一个好人。”纤如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听出素还真愿意帮忙,不过那与她所求还是有着差距。她想,素还真去看了,会带一个口信给自己,那么他已经尽到了情谊,自己不能再提进一步的要求了。这对改变秀璋的处境依然毫无帮助。
纤如表达了谢意,亟亟于求的说道,“素还真,我知道你的时间宝贵,没道理让你特地跑一趟南舞……我只需要你传信给持盈,那费不了你太多的工夫……”
少女祈求的眼神使人不忍心拒绝,何况被求者是关怀天下苍生的素贤人,素还真颔首,他答应了她所请。只是,他不免疑问,江宛陵与她们又有多久的同事情谊呢?时日不长的,她们却一直相信着这个人。由此,他认为她——江宛陵,善于给人种下着迷的因子。那如果自己为此失去理智,似乎也情有可原了。
他为她带消息,不辞劳苦奔到了万缘村……
真正的繁华,是在黄昏时开始的。黄昏,人们结束了白日的忙碌,享乐着。歌舞丝竹,是享乐的音响。灯,以人力使自然的白日延续。这里是通都大邑,人们生活在富足与欢娱之中。他们以为:武林大事不是自己所管得了的!为此,他们一心一意地关注着本身的事。无论是谁来了,他们都不作走的打算。
他们不以为一个统治比另一个统治差或者好到哪里去……实在是他们原本就是一代又一代的生长于此地,那些一茬又一茬的强横上位者,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然而,生活的本质一些都没有变化,在兜了一圈后回到了原点,人们发现一切最终归为沉寂。所以,他们在一代又一代之中积累了生存的经验。他们只求取这一生所能预见的平静与安宁。
尽管时时的有着不寻常的消息在市面上流通,人们却能平和地接受,打仗也好,逃难也罢,天涯海角,自己能够去的,敌人也能够到呀。再说,代代积累,人们有了价值百万的货,有房地产,怎么能带了逃呢?没有钱,就不能活!
他们驯顺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像草木一样的腐朽……
现在,黄昏消融了。
一座石桥静静地伫立在两街之间,河水倒映着桥身,往来的人很少。因为桥的这一边是繁华的地界,灯火辉煌,它吸引着人们伫足流连。而桥的另一边则显出了落寞的静悄悄。一片茂盛易发的竹林在潮湿黑暗的地底迁延着扩散自己的种子,它们肆无忌惮的发展,这里一片,那里一丛,郁郁蓊蓊。白日,它为人们带来荫凉,为人所喜爱,有人为它吟诗作句;夜里,星月稀疏,晚风吹奏着它们的叶片,发出扑簌簌的异响使人们疑心看不透的深处隐藏着鬼怪。
站在桥上,眺望着街尾的灯光,朦胧中显出迷幻的美好,它引导着人们过桥……
在追寻美好的路途上,恐惧是拦路虎,许多人失败了便不再有勇气了,他们放弃了。
两列灯笼成长条形挂在檐下,夜风轻轻地吹拂中它们有韵律的摇动。敞开的院门直射出明丽的光铺在了道路上,江宛陵立在门前看自家的招牌,她觉得这几个字写的真好,广大黑圆,泥金光亮。她面上展布着满意的笑,那是对未来生活期待的笑。她看中这个地方,因为这是一片未开发的地方,将来有余力,还可以再继续建设,扩大店铺的规模。
在满意之余,她又发现了不足。她觉得门口的灯光不够亮,使得漂亮的招牌只能隐在黑暗里,她计划在门墙的两边竖起高高的灯架……
叹息声打断了她的畅想,她一笑,“实在是你的字写的太好了,我看得入迷了,多谢……”
疏楼龙宿轻轻一哼……透着不满。
“不可以对主人家哼的哦……”她的语气很俏皮,客气的请他回屋里坐。她有事情要与他谈。
江宛陵为自己的生活开辟了一条新的路,这在疏楼龙宿是没有料想到的,他对此感到困惑。物质的方面,他能使她无忧。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选择这条道路,却又尽力的满足她。当他发现她需要一块漂亮的招牌时,他自告奋勇了。江宛陵于欣然中夸赞着他的字……但又拒绝了他的安排。
疏楼龙宿计划为她增派人手。琅玕楼需要人手,诚如江宛陵所言,做大事第一需要人。她和雨潇潇只有两个人,加上朱大嫂与朱大哥……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竟然还拒绝自己的安排,疏楼龙宿心里疑惑——她说,她担心着,琅玕楼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儒门天下的产业。
担心有理……疏楼龙宿大笑着同意了她的拒绝。
“宛陵,要与我谈什么。”疏楼龙宿兴致勃勃的问道,能够与江宛陵在安静的夜里一灯相望,他感到满足。
他们坐在一间隔出来的小书房里说话。
“谈一谈朱大嫂夫妻去留的问题。”江宛陵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