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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霹雳穿越之夷望 > 久久为功

久久为功(1 / 1)

 近黄昏时,灰茫的天空,雨更加急了。江水载着被急雨打落的绿叶缓缓地流淌着,两岸的风物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动,山川如旧,所移易的只有人事。河上,两旁的房屋,大致与从前差不多,只是瓦砾增多了。毕竟久无人迹之地,缺乏日常的修缮,岁月风霜之下显得龙钟了。在朦胧雨雾之中能够隐约辨认出一座小楼……素还真在那幢小楼内盘桓。

在黄昏的微光中,他看着江宛陵的轮廓,不及过去丰润了。室内的光线很弱,他不能看清她的面孔。于是,素还真在雨声中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把长几上的红烛点燃了,室中骤然而来的光亮,使得他微微眯了眯眼。他缓缓地睁开眼,移近的烛台照映着江宛陵的脸孔。素还真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睡的很平静,烛光中的脸蛋有一种庄严静穆的美丽,他忘记了他手中正持着红烛!

素还真眉心一蹙,些微的疼痛唤回了他惘然的神识。苦笑了一声,素还真将手中的烛台稳稳地放回了桌面。那滴滚烫的蜡油正在他的食指上慢慢地凝固……

他的手指按住了江宛陵纤细的手腕,看着她尖尖的手指,素还真忽然心驰神荡了。思潮起伏,他无法按出脉息,于是,他闭上眼,竭力镇定自己。那一枝龙涎沉脑花蜡,烟光香滃,甚是耐烧。满室幽香,烛尽不散。彻夜难眠的素还真,在这幽香之中松弛了……长久以后,他才睁开眼。一种不能自抑的渴念,催着他匆匆起来。

短促的睡梦中,他梦到一艘小船,徐徐地向黑暗的河中驶去,不久,船影模糊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他再一次执着的为她诊脉,长吁一口气,他放心地认为她的生机还在。她的沉眠不醒,或许只是身体机能出于自保而使然……在灯下,帷帐之内的美人如玉,年华身世的飘萧,都被灯光所掩饰了。

素还真抽回自己的手,慢慢地自帐钩上解下了床帐……隔着纱帐,他很难真切地描摹她的容颜,但他可以想到她的颜色有些失血的苍白。蜡烛放出的光焰铺满了整间卧室,惟独,那素色的纱帐仿佛是彻底隔开了烛光,也隔开了她与自己啊。素还真望了又望,忍不住还是牵开了帷帐。风声渐近,拂到了他的耳边,使他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天空淅淅沥沥地落着雨,一盏孤灯由钻进来的风刮得明灭不定了。

她何时才会醒来?

他自问,无法自静。眸中的光自然收拢,深深地注视着床榻……光焰随风而转,阴影完全遮住了床帏内的一切。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素还真起身关窗,夏雨清凉,点点滴滴飘到了他面上,他并不为此而感到厌烦,他立在窗前所想到的是上一个雨夜。

他在雨中给她写信,思念犹如百川汇海地灌注在笔端,那是得意之作——也是失败之作。素还真面上染了一层苦笑,一个人在劳乏之中,情绪会不受控制。他想将灯盏擎在眼前,他想看一看在夜色覆罩之下的景致与白昼之中的它们有何不同。而实际他的双眸被夜色紧紧地抓着,他仃立在窗前沉潜于回忆中,以幻想来发展回忆,再把往事推送到面前来……

于是,他看到了墓,看到了亲爱的死者,而死者已与泥土同化,无有!这是幻觉中的神思,爱的玄想的归宿!

死者已无有,生存者呢?

逝去的爱人,近在咫尺的江宛陵,交错纵横地出现,忽明忽灭地出现……

窗外,雨歇了,残月清清。乱思驱走了,又鱼贯地回来,进入他的脑海,如同阵散,紊乱了,然后,又溜走了——咯吱吱!刺心的异响惊动了陷入沉思中的人,他循声抬起自己的手,痕迹很新,窗栏已断。

他自以为已经历了人生,不再有新奇事故来刺激他——然而,一切都意想不到,怅惘,思念与飘忽的意绪时时侵袭着他,他的神志不再能如从前一样地集中了!

他凝望着月,自问:素还真啊,你究竟想怎样啊?既念着死别,又忧愁生离。

“我为何如此?”

夜漫漫,他苦思着——

这是无法解答的。

夜沉沉,蜡烛光抖动着,无可言喻,相思在飘摇中,爱也在飘摇中,而在飘摇的相思与爱中,他掩好了窗扉。那一支蜡烛仍在烧着,不因夜风雨雾而减低它本身的光明。

黑夜中的光明使人痴迷,素还真静坐在灯下,铜壶滴漏,夜深了,他有睡意,可又不愿意停止思想。他明白——自己的前途仍然是不测的,任何一天,都可能崩溃。奔车之上无仲尼,覆舟之下无伯夷。那意思是,奔驰的车辆震动剧烈,即使孔子,也不可能在车中稳坐;船翻了,即使是伯夷,也要落水!但他不以此为念,他只想到自己终于有一个基础了呀!每个人在有了立足之地时,都自然而然地会有生活的要求。

人生,除了战斗之外,还有其他!譬如,在战场上从事殊死战回来,一个可以清谈的女人,有一双至诚的眼睛,在长夜不寐之时,在私室独坐之时,一个适宜的女伴,应该是必需的。当江宛陵出现之前,这种需要很空泛,但在此刻,需要感很强烈。

此时,窗帷在风中晃动……损坏的窗栏不能再履行职责,夜风似晦,吹开了窗扇,一盏孤光终于抵挡不住——熄灭了。屋内与屋外是一样的黑,黑暗湮没了素还真如潮的心事,他怨自己不该捏坏窗栏。

雨后初霁的微风带着湿润的潮气轻柔而又舒服地抚在素还真的脸颊上,却教他心头无端地蒙上了一层阴影,像某种暗示,使他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斗室之中,一瞬之间陷在阴森的沉默中,处在昏昏茫茫之境的素还真,有许多话想倾诉,又觉得不便开口。

雨后净云遮住了残月,他不急于为她点灯,即使是黑夜来了,我还是愿意和你共度长夜的。

可他忍不住为她担心,担心她害怕……无边的黑夜,他的手指接触到她柔嫩的手,这使得素还真的心灵受到微妙的撼动;于是,他强自凝神,向她解释,他慰藉道,“宛陵,光阴过隙,生死浮枢,常思修福之心。我会为你祈福祈寿!”

江宛陵面孔上柔和的线条有轻微的颤动……这是令人惊喜的发现,他喜出望外,可当灯光复燃,他凝望着她,她无动于衷,她睡得好好的。那丝颤动,是床帐的阴影在微风中拂动,是错觉呀,素还真惘然发现了这个事实。怔怔地,素还真松开了她的手,隐秘的情意使得他全身如沸,无法再待下去了。

独自于园中徘徊,望着夜空中的星辰,素还真凝想。夜漫漫,了无睡意,他在冬青夹成的小径中,在积水的花圃里,他自我栽种着爱,他低幽地诵读:“……驷玉虬以乘鹭兮,溘埃风余上征——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但是,在这样的自白之后,一些飘渺的意念有似飞转着的流萤,轻轻地潜入于他的意觉,他觉得无可把握——江宛陵有着高出于常人的智慧,有着能将名都妖女比做尘埃的美貌,更有着特殊的身世……她不属于这里!

她的性情是温柔和真诚的,她的态度是有礼貌的庄和,不论在何时何地,她会有朋友——甚至于我,也是她的朋友之一。然而,素还真体会出她有隐隐的不安,他从数次的经历之中,看出她在故意回避问题。他也不安!

他曾经要一探究竟,可是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她是那样的不信任我呀!她不能倾诉——她的心事,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都无法倾诉的。素还真苦笑不已,为自己,也为她。一连串的痴想萦绕着他,素还真柔情如海,忧愁也如海。

夏夜,微风从江的彼岸吹来,带着花香。他踱着,不忍即睡,慢慢地,他踱到了江边,江水已涨,他在河岸踽踽独行,听着流水悠悠的声音出神。自然的景象使他的心境逐渐平和,一瞬间,他觉得人生也没有多少个微风和煦的晚上啊!

而温婉的江宛陵——她的身影,也似真似幻地在他的意境中游移。难道只有她的家乡才是最好的吗?他忍不住发问!可是滔滔江水,奔流到海不复回——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素还真轻声吟道,这是他的志向,虽有江湖之志,但必得回旋天地,白发功成,方始纵扁舟于五湖。但他不能不想到他已经是满头白发了,而天地回旋,世道清明,又会功成于何时呢?

疑问引发的联想远远不止于此。他的归宿——云外起朱楼,缥缈清幽。闲来时,与她扁舟双载,荡舟湖上……在烟水胜处起一座楼,多藏书做伴,这样的日子啊,会有吗?

一定会有。

不过,她需要保养,需要供奉,使她能安适地生活。

晨星动荡,长夜将阑。

想着楼上的人,素还真总是不能合眼,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念也似夜潮起伏,听楼上——寂然无声。

驳杂的思念在素还真的脑中回翔,他终于从床上起来,拨亮了油灯,披了外衣坐到桌前——他要使自己静下来。他回忆着那封长信,一边回忆一边誊写。灯下,他专心致志的写信,时间观念此刻是不存在的,他只专注于自己的笔墨,他要等她醒来……

直到他再推开门,进入夜的中庭踱步。下弦的残月在天,有黯淡的光晕,星辰疏落,微风吹动院中的几枝修竹,素还真依稀觉得寒意,但不忍回去。他从东走到西,又慢慢地踱回来,随口低吟李义山的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念到这儿,他忽然似有所动,抬起头来,看江宛陵卧室的窗子:心有灵犀一点通!

楼上的窗户半开,那是因着自己太过用力而捏坏了窗栏的缘故。只是,素还真的目光疑惑了,月光下似有一道人影!他看着,不甚分明的一道人影勾动了他的妄想,他认出在窗口向下凝视的人影是江宛陵,这一瞬,情天有憾,感慨良多。

周遭寂寂如斯,他忽然听到她说,“还真!五更天了——”这道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可以睡了。”

此时正是将曙未曙之际,天黑如墨,眼前一无所见,而且静悄悄……就在这转眼之间,东方已微露曙色,景物隐约可见。

于是,窗户关上了,楼头人不见了!

这奇怪的夜,这可诅咒的夜——楼下的素还真在感怀不寐之中失魂落魄。

形与声,迷离交错,似真,又幻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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