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江闻笛难得地对此嗤之以鼻,冷笑一声:“他若真的是你的唯一,会让你在冷风里吹了一晚?让你昏迷两天不来看你?他明知你有寒疾!”
“……”我沉默地将目光望向他身后,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所说的话。
这显然让江闻笛有些恼怒,他有些激动地站起来道:“你视他为唯一,可他呢?他当真对你有过半分担忧么?若他有半分,便不会置你于不顾!如今你病卧在榻,而他还不知踪迹,我看他就是在骗你,只不过看重你家世,想以此抬高自己那个无用王爷的身份罢了!”
“…别说了!”我被他那番话说得早已全身发抖,“这些浑话你从哪儿听来的?他下月就要奉旨娶洛家的小姐了,你还嫌不够乱吗?还要添乱吗!”我实在气急,就差没一耳光扇在他脸上,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刚才他自己的那番话有多么可怕。
我话音刚落,已是头晕脑胀,只得以手撑着,还不忘横他一眼。
他似是被我的气势所惊吓到,又似是被这惊天的消息给愣住,一时气噎好久,见我以手撑额,才慌忙坐下,替我正了正背后软垫,又心疼地盯着我良久,终于低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我见他总算是冷静些了,才有气无力道:“上个月……那时候你正在江南罢。”我也忽然明白,江闻笛因着不知道这事缘由而胡乱猜测倒也情有可原……
邵懿不能来看我,是因为他已有婚约在身,万事不可随意而为,也不再是那个夜晚可以抱我,可以由我取暖的人了……
不,不止这一次他不能看我,往后……往后也再不能够了……
一下子意识到这残酷的事实,令我心内着实打击不小,我瞧着有些沮丧的江闻笛,无力道:“你方才……那么激动做什么?惹得我一阵头疼。”
他有些不自然地瞅了我几眼,还是没说话。
那样子,活脱脱一只小狗做错了事,耷拉着耳朵,正等着主人挨骂的模样。
我莞尔一笑,好心地替他解围道:“你也别恼了,怪我忘了你不知道这事儿,胡乱对你发脾气,毕竟不知者无罪嘛。”说着,我将掌心的镯子戴在了手腕上,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瞧,这镯子我很喜欢,也别再为我去找旁的礼物来补了。”
他顿了顿,迟疑了片刻,终于伸手抚了抚我腕上的玉镯,歉意一笑:“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受到伤害,仅此而已,绝无其他。”
“我知道的。”
他长舒一口气,强颜笑道:“你唤我来做什么?我想,在我来之前,温伯父应当已寻了医师来看吧?”
“我爹找的那些大夫从来都是只把话说一半的人,再深一些的话,任凭你怎么问也不肯吐出半分来。我问他们这寒疾是不是永远也治不好了,他们便摸摸胡须,在那儿胡诌什么‘这病是一定能好的,只是要多久……老夫才学不及,也说不出个准确时间来……温小姐好好调养便是。’这种话我是最不耐听的了,‘才学不及’?那还自诩什么华陀在世?岂不唬人?”
我边说边学着那些老医师的样子,江闻笛见了也不由扑哧一笑:“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放心便好,我绝不会说出这类话来的。”
我只好横了他一眼:“那最好,以后你若是说了这种唬人的话,可仔细别被我发现了。”顿了顿,我真诚看他,“我知你医术不凡,与你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你自是不会对我乱说,你替我诊诊脉吧,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儿,这寒症还有得救么?有无危险?又是什么缘由引起的?”
江闻笛无奈地道:“你这是一个问题?分明是三个。”
“你总得选择回答一个吧?”我只好撒泼。
“行了,我试试便是,你把手伸出来吧。”说罢,他转身取出一只巴掌大的软垫垫于我腕下,尔后又将一方帕子搭在腕上,将他的手放在我动脉处,闭眼不语。
趁着他闭眼的空当,我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脸。倒也不是多么出挑的长相,却就是很耐看,也难怪秋鸢对他动了心思,怕是在别处,钦慕他的姑娘还不少罢。
半晌功夫,他皱着眉将手移开,我急忙问:“怎么样?可有无结论?”
他担忧地开口道:“其实……方才你话里的大夫们说过的话我倒是真想再说一次……”
“不许!”我不假思索地当即回答,顿了一会儿,又沮丧地,“至少也别一模一样……”
“我只能说,你这病已经比我预计的要严重得多,本来先前的那些药吃的也差不多了,不过这次被这乍暖还寒的晚风一吹,之前的药皆是白吃了。”江闻笛依旧皱着眉,还不忘数落我一阵,“你呀,那些药可是要费不少钱的吧?真真是败家。”
“都白吃了?”我一怔,勉强才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你知道那些药有多苦吗?说是什么祛寒的药材,可凑在一起喝,苦得我心寒啊!如今你说这一夜春风就将这些努力都吹没了?”还是我不愿意忘记的最后一夜!我几乎要迁怒于邵懿那家伙,让我担了一个败家的罪名。
“说白了,那些药已不怎么管用了,不过总算也维持了一段时日,如今平衡一被打破,你体内寒气自下而上步步逼近,若再不换药,还沿用以前的方子……后果自不用我说。”江闻笛道。
我有些气馁,并不接话,他见了我这样,忽然一笑,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却笑逐颜开,我不由嗔道:“你莫非在骗我?”
江闻笛摇了摇头:“话虽是真的,不过……”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在我眼前晃了一晃,“我方才不说了么,一月余的寻医问药也算没有白费,我从江南那儿有个姓君的名医处得了一张方子,家父瞧过了,确是好方。你若依照这个来调理身子,病愈之日指日可待了。”
听了这话,我心一下子从谷底升了上来,伸手夺过那张纸就迫不及待地上下瞧了一遍。奈何这字实在太过潇洒,看得懂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只好叠了叠还给他,问道:“姓君的?江南的一个大夫居然能超过京城的名医?”
他点点头,将纸收好道:“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的一张药方可金贵着呢,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么古怪的人?那你是怎么得的这方子?”我有些好奇地问。
“你想知道?”见我点头,他忽然促狭一笑,“偏不告诉你。”
“……你……”我一时语塞,只好泄气地,“也罢了,我这么败家的一个人,你怎样也不为过了。”
“于别人,我可要指责他败家,于你,我便无论如何也得替你讨来这方子。”他忽然无比认真的看着我眼睛道。
“为什么?”
“……因为人总是有私心的。”他顿了顿,站起身来,对我道,“得了方子的事儿我还没与温伯父说过,还得尽快将药材配出来才好给你用。要说这些药材的地方也是刁钻得紧,得早点去寻。你且休息着,莫要再乱走动了。”
“嗯……你去吧,有空再来陪陪我吧,”我眨眨眼,厚着脸道,“这一病怕是爹娘又得给我‘软禁’起来了,若你也不来,大抵也没人同我说话了。”
“……那也是关心你。”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正要走,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扬声问他:“你觉得秋鸢怎么样?”
他站在门口,疑惑回头:“秋鸢?是谁?”
我笑着摇摇头,摆手任由他先去了。原来他连秋鸢还不认得……真是苦了秋鸢一番心意,看来这红娘可是难做了。
正感慨着,秋鸢恰是带着几个小厮将饭菜送了过来,之后用餐种种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