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头上脸上全被淋成血红,怔怔望着大副满是孔洞的身体倒下,身子止不住颤抖。
像经历了一个审判日般漫长的时间,敌舰炮火停息。
德克已顾不上命令船员,抓住机会,飞速扯下衬衫上的白布,绑在碎木条上,做成简易白旗,在空中摇晃。
尽管他本人没受伤,但衣服上早就沾满了船员鲜血,白布也被染成红色,看起来倒像一面红旗。
云帆号上,炮术长大声汇报:“炮体过热!”
郑芝龙沉声道:“掉头,换另一侧火炮!”
有船员大声道:“快看!”
船上众人朝荷兰船上望去,只见各色掩体后,伸出了七八面白旗,在空中摇晃。
长风号五色旗晃动,命令云帆号上前接舷。
郑芝龙听令行事,命令云帆号原地掉头,绕个大圈子,贴到远行者号左舷。
船员们降帆,抛出抓钩,将两船拉近,而后铺上木板,拿着刀枪,从木板冲上远行者号。
等郑芝龙踏上远行者号时,还活着的船员已被全部制服,并在甲板上跪好了。
郑芝龙先是扫视一圈甲板,瞧见整船暴露在外的木板,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本该平整的甲板,此时都是坑坑洼洼,甚至有些地方直接被打破了洞,露出下方火炮来。
甲板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即便郑芝龙鼻子已经被硫磺味糊上了,还是有血腥味直往天灵盖钻。
郑芝龙俯身,在舷墙上取下一枚嵌入木头的葡萄弹,在手中把玩,暗暗对火炮之威感到心惊。
云帆号大副上前,禀报道:“船上有完好红夷俘虏五人,红夷、倭寇等伤者十人。”
“伤者?”郑芝龙皱眉,“伤者是什么身份?”
“从穿着看,应当是普通船员和佣兵。”
“那岛上可没郎中给他们治伤。”
“属下明白了。”
大副随即命人,将受伤的都带去船舷边宰了,船员们下手极利索,割喉放血,尸体推入海中,一气呵成。
德克看了此等做派,已惊呆了,加勒比海盗好歹还会索要赎金,或强迫人入伙。
这群黄皮海盗一句话都不问就直接杀人啊?
郑芝龙确实没问话,只让人把剩下的红夷绑好,送回岛上去,同时派人检查船舱,统计船只受损情况。
一来是郑芝龙也不懂荷兰语,二来上了岛,有专人让这群俘虏开口。
“你们几个,把甲板打扫下。”郑芝龙对船员命令道,血太多,容易滑倒。
船员们得令,用沙子覆盖血迹,同时把大块的尸块丢入海中。
正清理时,货仓传来一阵骚动。
“什么人?不许动!”
“都蹲下,再过来开枪了!”
片刻后,有船员快步从货仓上来,到郑芝龙身前小声道:“船主,货仓发现了几十个人。”
“红夷?”郑芝龙疑惑道。
“汉人,听口音像辽东一带的,似乎是被掳到船上的,怎么办?”
郑芝龙:“看住了,不许他们从货仓出来。”
“是!”
船员下舱传令,郑芝龙踱步到德克身前。
这个红毛夷身着紧身齐腰的双排扣外套,领口处细亚麻织大翻领平铺两肩,一身打扮,看起来夸张贵气,应当是个军官。
“会说汉话吗?”郑芝龙问道。
德克:“ik ben de kapitein van de voc, deke……”
郑芝龙皱眉道:“说的什么鸟语!”接着他又用葡萄牙语把话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