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这七天里,夏若做了一个更长很长的梦。梦里漫长的,沉淀静止的岁月里,她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来,有的时候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后来,她找到了答案了,可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却发现自己无法自已的沉沦在地狱里。她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去触碰一道道的光,将他们拖入黑暗里。然后微笑着假装,把刀子狠心的刺进了他们的胸膛里。
是她——害死了他们…是她——一手将彭格列推入黑暗里…也是她——逼他亲手杀了自己。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见到他。她对不起他,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放弃了他,推开了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期盼她的回头。
没有什么比夏若亲眼看见自己喜欢的人怀里抱着别的女人更痛苦的是事情了。然而,那时的她只是愣愣的,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俩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构成了怎样一副惊为天人的画面,就连她这个旁人都觉得面前的画面如此的和谐温馨。——而她,根本就插不进去!
"泽…泽田…泽田小姐…"
她看见草壁哲矢笑脸如花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关上门,转过头时一脸惶恐的看着她。她轻轻的应了一声,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终于不用看见这刺眼的一幕了。她在心底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像是在庆幸。可又有谁知道,她此刻心底里钻心的疼。
"云雀恭弥…请你一定要…幸福呀!"
这是十年后的她…临死前的请求——又何尝不是十年前的她…如今的恳求呢?
"额额额额…"
十年前的泽田纲吉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十年后的地下基地里碰到十年前的泽田夏若。虽然早知道夏若来到了十年后的世界里,可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还怎么面对她。
下意识的发出了一阵惊呼声,身子后退了几步,目瞪口呆的看着泽田夏若。
夏若明显也愣住了,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收回自己张得大大的嘴巴,恢复以往淡定的样子。向对面的一行人微微点了点头,正打算上前打招呼。可她很快就看见了现在后排的拉尔,以及她身旁——许久未见得里包恩。
她心底里微微一震,脚下的步伐停滞住了。面容微微有些僵硬。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脸面去面对里包恩和拉尔。她突然就想起里包恩经常威胁她的一句话,不禁冷笑起来——如今的她,倒是真想去三途川游泳了!
可她还不能,有一些事情,她必须代替十年后的她,去完成。
"哼,终于出来了呀!我还以为你会在云雀那里赖着的时间更长一点。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被赶出来了!"
拉尔看见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又是一阵冷嘲热讽,她双手环胸,身子笔直地靠在门边,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夏若。
夏若刚刚醒过来,身体还穿着一套全黑色的家居服,或许是质量较好的缘故,上面没有一点的褶皱。但她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金灿灿的蓬松的像是炸开了的向阳花。原本白皙有光泽的见到却显得惨白憔悴,眼眶红肿,挂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就像是被抛弃了的怨妇。
其实夏若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的狼狈,但拉尔的一番话却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快速而准确的扎进自己的心脏里。倒挂的针尖死死的钩住心脏,一次次的打击一拉一扯,令她疼到近乎麻木。只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疲惫不堪。
她忍不住扯出了一个笑容,悲凉带着绝望,泪花闪闪。她抬头看着拉尔,笑声断断续续的从唇边泄出。她她直起了身子,竟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拉尔,你不就是怨恨十年后的我害死了可乐尼洛了吗?可那是他自愿的,你又何必借着花泽晴子的事情来嘲讽我!我说的对不!"
"泽田夏若!"拉尔发出一阵悲鸣,心底里的伤痛被夏若这样赤裸裸的揭开,她心里涌起一阵熊熊烈火。没有多想,她便像是突然爆发了的炸弹一样,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了一起,令她的理智全失,"要不是你写信给他让他出去,他根本就不会被密鲁菲奥雷的人发现,也就根本不会死!你这个恶魔,是你杀了所有的彩虹之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明明…那么信任你的…"拉尔死死地揪着夏若的领口,因为愤怒她的五官挤在了一起,脸涨红,遍布的泪水模糊了的眼睛。她的身子微微颤动起来,因为7的三次方本来就昏昏欲倒了,却强撑着不肯松手。
"可是拉尔…"夏若看着拉尔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低低的笑声就像是珠子掉落玉盘时的清脆响声,可落在众人耳朵里却像是掩盖不住的嘲讽和不屑声。
拉尔的怒火也随着夏若的笑声越来越浓烈,她紧握住拳头,正打算不顾一切的狠狠揍上一拳出出心底里的恶气。可刚准备出手,紧握着的拳头却因为夏若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可是拉尔,你是知道的。就算再怎么愤怒,你都不能杀了我,不是吗?我知道你答应过可乐尼洛什么?你也知道我的存在意味着什么?除非你真的想看到彭格列的毁灭!拉尔,你是聪明的,那只是十年后的我,十年前的我,还没有决定站在哪一队呢!"
夏若收住了笑意,目光犀利无比的看着拉尔,眼底里的嘲讽毫无掩盖。
拉尔知道,自己输了。十年前的泽田夏若什么都知道,现在的她也更贴近十年后那个冷血无情的她。呵呵…终于,还是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了吗?毫无掩盖的,在…泽田夏若他们面前显露出来…是因为有恃无恐了吗?…真该把可乐尼洛从三途川里拉出来好好看看他一心护着的人,临死前还念念不忘,求我替他保护的着的人——泽田夏若。她现在的嘴脸…真的是丑陋到了极点呀!
可是,她说的话又该死的正确!她的确不能动她,不单单是为了可乐尼洛的遗言…就算是为了彭格列…她也只能忍着…好不甘心呀!
"哼…"夏若冷哼一声,抬手握住了拉尔拎着她领口的手臂,再加重力道,便轻而易举的将她的手从自己的领口处毫不留情的甩开。做完这些后,她满不在乎地后退几步,转身便是要离开。
"泽田夏若,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然后尝尝咸淡。这样做好玩吗?"里包恩突然开口道,将帽檐往下压了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他的声音一贯的冷淡,带着特有的绵绵音。
"只是无聊而已。"夏若扭过身对着里包恩,笑脸如靥,声音甜甜的却是毫无感情,"我亲爱的家庭教师,十年后的你,也是因我而死的呀!所以——离我远一点!"她的声音突然转低下降,似是在警告一般。心底里一层薄冰覆盖着整个眸子,冷得让人浑身一颤。
她再一次转过身,打定主意无论他们再说什么也不会回头,不会回话了。
可是眼里的泪花太过沉重,眼眶最终还是没能承受的住。就因为泽田纲吉最后说的一句话——眼眶晕红了一片,泪水在半空中绽开。
"夏若,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相信你!"
夏若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无论是云雀恭弥那里,还是回地下基地,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去处。她抬起头,伸出右手五指微张——阳光从指缝间倾泻而下,直直的射进她的眼里,晃了她的眼。她微眯起眼睛,眼睛里腾升起温润的雾气。
她突然就想呀,如果就这样——她消失在阳光底下,从未出现过,该有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