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他和八爷有相同的经历,也有相同的创伤。他自小随皇后长大,远离亲生母亲,所以便造成了骨肉血亲的疏离和冷漠。但是,既然父亲已然高高在上,难以亲近,怎会对母爱没有本能的眷念和深切的渴望?天性使然,无法自弃。可是宫中上下都知道德妃偏疼小儿子,对他却总是不冷不热,平日也没见他有何怨言,今晚许是酒意上来,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轻轻抚摸他清瘦的脸颊,笑着说道:“真真让人心寒!我从昨日就在盘算给你庆生,你却和十三爷喝酒逍遥去了,末了编派众人都忘记你生辰,怎么单单不提我?我在你心中又算什么?”
他终于笑了。
“那好,你倒要怎么给我庆生?”他问道。
我走到琴案边,慢慢坐下。
“…没人打扰儿时的天空
那里有绚烂的彩虹
五彩玻璃球
风筝在跳舞
夕阳下的风微触
萤火虫儿点燃了幸福
万家灯火驱散了孤独
童话的歌谣
在我耳边唱
单纯的梦不用倾诉
月儿弯弯摇
摇到外婆桥
甜甜的夜空
流星在闪动
大地的孩子睡了
谁把小小天堂的幸福
未来从此不会怕辜负
红红的青春
蓝色的祝福
孩子你要记得清楚…”
这是我最爱的歌谣,舒缓的旋律,温婉的音符,能否为他清除阴霾和抚平忧伤?
而他粗糙的外表,冷硬的性情,是否只为遮掩深藏的寂寞和无助的空虚?
他默默凝视我,良久才说道:“知道刚才在吟月楼,十三弟跟我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顾一切也要得到你。”他道。
我无言以对。
“那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回答他?”他继续问。
我还是摇摇头。
“我说,正因为是你,我才不肯相让,宁可假装无视他对你的真心实意。”言毕,他紧紧抱住我,缓缓褪下佛珠,戴在我的手上。
“现在可以了吗?我发誓要你心甘情愿地戴上,绝不会有丝毫勉强。你一旦戴上,便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无论是谁,也休想占据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坚定的目光如他的意志,毫不动摇。
霸道的口吻如他的爱恋,无从抗拒。
是的,我愿意。
康熙四十六年春末,正是落红缤纷的时节,有一个坏消息从十三爷府中传来:他最宠爱的侧福晋,也就是那个和我同名的女子,不幸死于难产。想起她春花般的美丽容颜,流星般的短暂生命,我不由悲从心生,暗自感慨。
四爷即日将要外出公干,我正在为他收拾行装,却见他蹙眉不语,好象怀有心事。
“怎么了?”我温言问道。
“还不是老十三,没的让人闹心,皇阿玛本来命我和他同赴江南,查访当地盐商的不法行径,他倒好,这些日子老是恹恹的,没有半点精神气,我只得回禀皇阿玛,说他偶感风寒,务必卧床调养,不宜勉力前行。”他闷闷地回答。
“十三爷病了吗?要紧吗?”我忙问道。
“什么病?不过为着个女人…”他自知失言,即刻打住。
他自己何尝不是为着个女人,不惜与至亲兄弟反目,与至爱手足相争。
况且,他口中的女人,因何与十三爷结下情缘,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我没有追问,他也绝口不提。
在他出门后三天,十三福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