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督军府内大红的灯笼一一点燃,整个督军府亮如白昼,贯串府内的河里漂流着粉色的莲花灯,松柏树木间缠绕着炫目霓虹灯,忽闪忽闪与夜空的星宇交相呼应。
客人都移步至待客正厅,正厅巴洛克装修风格,墙面天花板大面积采用花样繁多的浮雕以及装饰,沙发华丽布面上团花图案与白色椅子上精致的雕刻相呼应,中央空出很大一片场地,顶上是一盏大型欧式豪华水晶吊灯,绽放着耀眼夺目的光芒,串串晶莹剔透水晶垂饰层层叠叠,水润通透的水晶球折射出瑰丽色彩,光线明亮耀眼,四周墙壁上镶嵌着黄铜小天使造型壁灯,光线淡雅柔和。
正厅靠近门的右侧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各种餐点瓜果,左侧酒杯堆叠成的香槟山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螺旋楼梯的左侧红木雕花的高桌上,摆放着一台留声机,舒缓的钢琴乐在厅中流淌,来宾或坐或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一曲罢,满室灯灭陷入黑暗中,华尔兹舞曲响起,一束光线投在螺旋楼梯上,楼梯两旁站着身穿暗红长裙,戴红色威尼斯半脸狐狸面具的窈窕女子,罗穆穆搀着罗鼎天穿过这些亭亭玉立的女子,光线追随二人直到大厅正中,二人随着舞曲缓缓舞动,在那一束光线里,罗鼎天一身铁灰色督军服,罗穆穆头上戴着银色皇冠,颈上一套钻石项链熠熠生辉,一身齐胸玫瑰红贴身长裙,白色钩花镂空针织披肩,右肩沟出一朵怒放的红色玫瑰,玫瑰红裹在修长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分外妖娆,裙摆随着舞动脚步撒开收回,如扇动的蝶翼不停舞动。
一曲开场舞毕,室内灯火通明顿如白昼,众人纷纷鼓掌。罗穆穆与罗鼎天相携坐到主席沙发上,罗穆穆双腿侧并身子斜靠在沙发背上,鬓边垂下一缕微卷长发,有种慵懒的风情。侍婢立马端上两杯红酒,执起酒杯,微微晃动,盛着红色酒液的水晶杯泛着莹润光泽,与如玉般手指碰撞出奇异的美感。罗鼎天朗声与不同的人应酬,罗穆穆含笑听着,罗鼎天不时垂头与女儿说两句话,父亲说话时一双明睐专注望着父亲,孺慕之情尽显,恍若父亲是世界上最高大的人。纤手如玉,轻轻叩击着烈焰般的酒杯,萧彧一时有些呆怔,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收回了心思。
这片刻间,罗鼎天起身离开,便有个身穿蓝黑色竖纹西装的男子,戴着一副银丝眼睛,斯文儒雅,站在罗穆穆面前,单手置于胸前屈身邀舞。罗穆穆唇角含笑,目光轻柔,微摇头,婉言几句,似在拒绝,那男子却并不离开,只垂首温柔地不断重复在说着什么,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罗穆穆面上得体的笑着,眸子里却划过一丝不耐。这位年轻有为的南方外交部参事陈谷,比场上的年轻贵公子多了几分成熟沉稳。据传来消息,南方总统的小公子作为此次联姻对象,只是上月小公子偷偷离家出国了,这才让这位南方四公子之一的陈谷顶上。看来罗大小姐并不喜欢温润如玉的佳公子,萧彧将酒杯放下起身向那个方向走去。
萧彧没有做绅士之态,抬手敬了个军礼“罗小姐,萧某可否有幸请小姐共舞一曲。”
罗穆穆瞳孔一缩,脊背挺直,目光里霎时带了几分凌厉。南北矛盾已经白热化,但罗城不应该成为他们斗法的战场,更不可能作为他们双方斗争的牺牲品。萧彧注视着此刻警惕犀利的罗穆穆,有些无法与午时那个不谙世事娇憨的少女联系起来。
罗穆穆收到萧彧审视的视线,心头一跳,暗自调整呼吸放松身体,仰面一笑,“非常抱歉,刚才跟陈参事也说过了,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所以他是我今天唯一的舞伴,希望二位能成全我的一片孝心。”说完随手一指旋转楼梯方向,“那边都是我江北佳丽,两位若未携带舞伴,敬请随意挑选。”
萧彧眼珠都未转下,只凝视着罗穆穆明媚的容颜,“珠玉在前,其他如何入眼。”罗穆穆看着他冷毅硬朗的面容,一本正经地说着似调笑的话,微张檀口,眨了眨眼,“呃……”这是今天这人第二次说这种轻佻的话,可是却让人完全生不出半点他是在调戏自己的感觉,只觉他在说公文一般。
陈谷望向萧彧,容颜舒朗,一派风光霁月,缓声道“萧少帅,凡是还是该有个先来后到才是。”
罗穆穆似笑非笑地望着萧彧,萧彧却眼皮也未抬,只淡淡哦了一声,只望着罗穆穆。陈谷再是深沉,也不由皱了皱眉,也不再理会萧彧,再次伸一只保养良好的手,“罗督军此时并不得空,不过一曲舞,不时便将罗小姐还给罗督军便是。在下诚意相邀,不知罗小姐肯赏脸否。”
萧彧也伸出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罗小姐,赏脸。”这就是分明两不相让了,罗穆穆回绝婉转却明确毫不含糊,两人却如此相迫,是对罗家暧昧态度不满,已不容罗家再如此含混下去,借此敲打罗家。罗穆穆眸子转厉,如寒光射向居高临下的两人,此时如守护家园的猎豹,面对闯入地盘的敌人,隐蔽在林丛中,寻找最合适的时机,随时以迅捷的身姿扑出制敌机先,给敌人致命一击。脊背绷紧,虽呈坐姿,低了二人许多,气势却丝毫不输眉眼带煞的萧彧。
二人气势全开,周遭都瞬时隐隐杀气凛凛,罗鼎天带着几个人走过来,出言打破了周围异常的静寂,故作生气骂道“你们这俩混小子快滚,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我宝贝女儿主意。”
有人人哄笑着“老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舍不得,你宝贝女儿也早晚得是别人家的。”
罗鼎天闻言假火也变了三分真火,冷冰冰地瞪了两人一眼,横眉竖目道“你这一说,我怎么看这两个家伙愈发不顺眼了。”
罗穆穆双手揽住父亲的手臂,撒娇道“爸爸,我才不到别人家去,我要永远在您跟前陪着您。”
罗鼎天瞬时被顺毛,拍了拍女儿的手“乖了,帮爸爸招待好客人。”
罗穆穆噘了噘嘴,站起身,热情地招呼南北两位青年代表,“我有些饿了,去那边吃点东西吧。舞不能陪两位跳了,还是能陪两位喝两杯的。”
两人皆是南北最出色的俊杰,并排行走,一温润沉稳,一俊朗坚毅,两种不同的帅气,几乎吸引了大厅里所有女人的目光。害羞的就快速地偷瞟上两眼,胆大的就光明正大地追随着两人的身影,只是瞥到两人身前那个曼妙身姿,都不由迅捷地缩回视线,心里再愤愤不平也不敢表现出丝毫。毕竟来参加宴会的大部分都是江东名媛,对这位大小姐的事迹那是如雷贯耳。
罗穆穆引着二人到了餐台前,选了几个菜,一旁的白衬衫黑马甲侍者一一记下,“这些都是正宗法国菜,我专门请了法国大厨烹调,不比我在法国吃的差,两位请随意。”
两人也随意点了几个菜,侍者也都不动声色记下,罗穆穆随手拿了块鲜奶布丁,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就这样边吃边寻了个窗落下落座。后面二人也随着坐下,侍者纷纷将三人的餐点摆上桌,在细长的高脚杯里注满桃红酒液,澄清透明。
罗穆穆举起郁金香般的琉璃杯,三人举杯碰了碰,玻璃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酒液入喉,陈谷放下酒杯赞道“这酒确实不错,柔和协调,酸甜适口。”
罗穆穆笑了笑“这是家酿的石榴酒,酸甜涩鲜,较葡萄酒略淡些,我很喜欢,两位大概不会喜欢,不喜欢再换其他酒便是。”
萧彧扫过一眼陈谷,挑了挑眉,“我喝惯了烈酒,这酒虽好,却不太和我的口。”
侍者已换上了两杯不同的酒,萧彧面前换了方杯威士忌,陈谷则是正宗白兰地。陈谷迎上萧彧犀利仿若能看透一切的眸子,不由心底一寒,转开视线,言笑晏晏,“罗小姐喜欢果酒,应该品尝下我们南方的梅子酒,生津开胃,最是爽口。
罗穆穆眼眸流转,“嗯,我之前去苏州倒是尝过,酒淡菜淡,倒是与白墙黑瓦的景色相映成趣,洗尽铅华呈素姿。”
陈谷语音愈发轻柔温和起来,“是啊,我们南方不仅风景宜人,气候更是养人,不都说苏杭出美女嘛。罗小姐还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南方与这北方的不同景色,我可以为你做向导。”
罗穆穆不由失笑,还真当自己是容易哄骗的二八少女了,“陈参谋盛情,不胜感激,只是我习惯了罗城的风水,不耐出门走动。”
“罗小姐真爱开玩笑,你小小年纪出国留样三载,怎么就不耐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