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十一淡淡地说。
“能不能求你个事？”
“我不会答应你的，容公子。”十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把帽子拿在手上，“还是早点睡吧。”
容徐提着灯笼，忽然咳了几声，直弯了腰：“我不剩几天了，毒性已经腐蚀了全身，怕是要死了，但你千万别告诉常言玉！就请你带我出城就行了。”
十一看了看容徐，拍了拍帽子上的雪，然后把帽子戴在头顶上。
容徐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信上写了三个大字：常言玉。他把信递给十一：“劳烦你把信递给他。”
十一往手上哈了口气，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了信揣进怀里：“城外三以前有一个木房子，到时候我带你去，明天走？”
“明天，谢谢你了。”容徐微笑着。
一大早，常言玉起床，并不像往常一样，旁边是热的，也没有埋着头睡觉，总喜欢只露一个脑袋顶的容徐。他起身穿好了衣服，架子上容徐的衣服不见了，大狐裘也不见了，难道是大早上容徐起来出去了？
他打开门，却见十一跪在门外，双手举起一封信，上面三个大字：常言玉。
常言玉瞥了十一一眼，接过信，打开，信是容徐写的不错，大致内容就是，容徐回边厦了。他看不懂这封信，于常言玉来说他是一介武夫，文绉绉的东西，自然不太懂，况且容徐写的信十分隐晦。看完之后莫名的有一种伤感之情，容徐一声不吭地回边厦去了，说是什么为了国家和人民，他要回去支持变法，洗清冤屈，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耽误国家大事，大概是生的命不同，各为国家效力，不能因为自私就弃忠诚于不顾！说他们只间或许本不是一种男女之爱，只是越尊重对手，越珍爱兄弟，衍生出的情感，是违背天道的，希望他能够娶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生个大胖小子，将来也跟他一样，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最后有缘再相见！
看完这封信后，常言玉捏紧了信纸，他的愤怒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但是突然又松手，生怕把信纸给揉烂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半夜三更，骑马。”
“他一个人那么危险？！怎么出的城门！这一路……”常言玉皱紧了眉，似乎不敢想下去。
“属下送容公子出的城门，容公子武功高强，胜于大人，这一路就算碰到什么强盗劫匪，恐怕也敌不过容公子。大人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常言玉冷哼一声，瞪着十一，甩了甩袖子，“你不是我，你不懂。”
“是，属下不懂。”
常言玉还想发怒，却停了嘴，叹了口气，道：“备马！既是半夜才走，若我马不停蹄地去追，也一定能追得到。”
“大人……”十一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话，却又深深咽了下去。
常言玉置若不闻，转身回了房。
好你个容徐，就这样想把本将军给甩了！什么狗屁的天理不容的违背天道的感情，还敢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要是抓到你，就用一根绳子把你拴在腰间，看你还怎么丢我一个人！
11
青国的大雪并未停止，这无止休的雪让人哀叹连连，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雪下得早，走得又晚，庄稼收成不会好，虽说瑞雪兆丰年，可却并非如此。
城外一处竹林，青翠的竹也盖上了一层厚被子，树林里有一个小木屋，在冷风中萧瑟，这儿是个清幽之地，也适合养伤，或者说，等死。
周围无人居住，鲜少有人知道这里，冬天，鸟儿都飞到南方去了，所以陪伴着这个屋子的人，除了呼呼的北风，就只有鹅毛般的大雪。
很少见雪的容徐，起初见到雪还十分惊喜，想不到雪是如此之美，可是下雪的时间长了，就是美景，还是灾难，其实，雪景有什么好看的？除了白茫茫一片，再无其他的颜色，看雪的人还耸着肩膀，冷得要死，稍不注意就会染上风寒。
容徐并未打理好自己，便只着棉衣，外披一件大狐裘，披头散发，脸很是憔悴，脸色乌青，比之前白了些，他双眼布满血丝，望着竹林深处，不知道在看什么，实际上，什么也看不到。
是，已经看不到了，容徐伸出手一朵雪花落在他的掌心，融化成雪水，他呆呆地，向前走了一步，脚因踩空，猛地跌进雪里，比任何一次都要狠！这次他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容徐努力地翻了一个身，他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都塞了雪，他打算支撑自己起来，稍微动了点内力，便吐了一口黑血，在洁白的雪地上，十分显眼。然后，手便一软，躺进雪地里了。他无力地几次都想爬起来，可是，都再跌了回去。
他最终放弃了，仰面朝天，他勾起一丝笑，大丈夫，死要死的气势！
没想到他容徐的命不是挂在战场上，而是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死了。
他感觉什么从他的眼睛里，耳朵里鼻孔里流了出来，他知道，那是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哪成想，周边都是些腐肉，一碰就掉了。
“常言玉……”他最后叫了这三个字。
似乎不满自己满脸是血，不像从前那么干干净净，他放下手，想从雪地里面抓一把雪，洗一洗自己的脸，可是……
最终，他还是没有做到。
“将军！别再走了！前面就要出了青国，眼下我们的确追不上容公子！”十一大力拉着常言玉，不让他冒着大雪前行。
常言玉一把甩开他，自己却踉跄几步，栽进雪里面，他吼道：“你懂什么！只要我马不停蹄，一定会追到容徐的！”
“大人！你是追不到容公子的……”十一不知如何劝阻，“容公子显然是故意躲着，不想见你，比容公子出众的男人女人多的是，将军大人千万不可在一棵树上吊死！”
常言玉气愤地双手抓地，十指通红：“在我心里，容徐独一无二。”
他几近崩溃，脸上泪水纵横：“因为他是容徐，所以我喜欢他，我拼了命要他活着……你不明白，我对他的情，这么多年，就想能够拥着他去金陵河畔散步，再不做什么将军！可是，为什么老天如此刁难？我要找他，你不要拦我，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