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血色黎明。
激战已持续了整整一夜。
汉军外围营垒彻底崩坏,残存的朱儁部如同被怒涛反覆衝击的孤岛,依託著內城断壁残垣进行著最后的、绝望的抵抗。
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浸透了每一寸焦土。
黄巾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上,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匯成一片死亡的喧囂。
孙夏志得意满,挥舞著长刀,不断驱使部下猛攻朱儁最后的据点。
“杀!杀光汉狗!活捉朱儁者,赏万金,封渠帅!”
他的吼声充满了嗜血的狂热。
胜利的果实近在咫尺,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取代张曼成,成为南阳甚至整个南方黄巾领袖的景象。
而內城城楼上,韩忠的心情却复杂得多。
援军的到来確实解了他燃眉之急。
但看著城外那面“孙”字大旗下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再看看自己身边仅存的、疲惫不堪的部眾,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和失落感涌上心头。
这胜利的果实,最终会落入谁手?
宛城渠帅赵弘被杀,自己等人守城不利,不仅差点被朱儁、孙坚率兵破城,前不久宛城黄巾內部还有一些人提出向汉军投降。
种种不利因素夹在,一旦此战结束,黄巾获胜。
于吉道长代表著大贤良师的意志,这等人物————真的会支持自己这个败军之將吗?
他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高坡之上,于吉依旧静立。
他看著下方惨烈的廝杀,眼神漠然依旧,如同观看蚁群爭斗。
先前他利用法力进行斩首行动。
已然钻了规则的空子。
此时万万不能再出手干预凡人的战爭。
否则,后果难以想像。
“我的战场並不在此处!”
以于吉那古井无波的心境,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沛然莫御、带著煌煌正大兵戈之气的洪流,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宛城。
这股洪流的锋锐之处,正是那宿將皇甫嵩!
而更让他心神微凝的,是洪流核心处,那道清灵超然、却又如同磁石般牢牢吸附著人道军气的身影——左慈!
“来了。”于吉心中低语。
就在他心念微动之际,异变陡生!
宛城战场上空。
那原本被于吉意志和太平道狂热信念所笼罩、显得阴鬱而混乱的气运之云,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一缕清冷的、来自遥远星辰的光辉竟穿透了层层阴霾,精准地照射在朱携残部固守的那片断壁残垣之上!
这缕“星光”极其微弱,凡俗將士毫无所觉。
但对於苦苦支撑、心神已近崩溃边缘的朱儁及其残兵而言,却如同久旱甘霖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明和坚韧之意,瞬间注入他们几乎枯竭的精神之中。
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竟然奇蹟般地又稳固了几分,爆发出一阵短暂却异常顽强的反击。
將衝到眼前的黄巾军硬生生逼退数步!
“嗯?”
于吉那漠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那如同天道般俯瞰的视角,清晰地捕捉到了这缕“星光”的来源一正是那疾驰而来的军气洪流核心,左慈所在的方向!
“好手段。”于吉心中冷哂。
左慈果然如他所料,並未直接施展大威力道法衝击黄巾军阵,那將直接触发天律反噬。
而是选择了最精微、最不易被天律直接捕捉的方式一引导一丝天地间的清正星力,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在最关键的时刻,点在了汉军这即將熄灭的“残烛”灯芯之上!
虽不足以逆转战局。
却如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延缓了其覆灭的时间。
为皇甫嵩的到来爭取了宝贵的片刻!
这並非力量的直接对撞,而是对“势”的极致掌控与微操。
是在天律枷锁允许的边缘,进行的最高明的博弈。
几乎在于吉察觉到左慈出手的同一剎那,他那浩瀚如海的神念也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摄人心魄的咒语。